她话音一转,又说:“不过我的意见也只是意见而已,这不是件小事,最终做决定还是你自己。万一到时候你们真分手了说不定还会怪我。”
文嘉小声道:“不会怪你的,我知道。”
白色的耳机线弯弯扭扭地绕在胸前,她伸手扯了扯,边听边抬步往校门走。
陆从明看见她转过来,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下意识侧身扭头,装模作样地朝后看。
张平帆看了一会儿越发不确信了,拧着眉问陆从明:“刚才那个是楚老师吧,她还抽烟吗?”
半晌没得到回答,他疑惑地望向身旁:“你干嘛呢?”
“啊?”陆从明慢吞吞地转过头,试探性地朝窗外望了望,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们,背着光,冷冷清清的。
他瞬间松懈下来,舒了口气:“你刚刚说什么?”
张平帆:“我问你刚才那个是不是楚老师,开始看着挺像,衣服很像,不过总觉得有点奇怪啊,她不可能抽烟吧。”
在张平帆心里,楚老师这种温柔大方的女生怎么可能会抽烟呢,这应该是他们才会做的事!
陆从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睛眨了眨,于是顺着他的想法接话:“看错了吧,现在天气冷不都是穿大衣么,衣服一样很正常。”
“……也是。”张平帆点点头,似乎更加确定一些刚才那位不是他心中楚老师的模样,尽管他们也才认识一天。
陆从明的话让张平帆放下心来,可他自己却迟迟未能平静。
公交车缓缓启动,他个子高,半低着头沿着车窗一路望过去,恰好看见楚识语正弯腰进入一辆出租车,指尖依然夹着残存的火星,在寒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陆从明拉着扶手,目光在远去的出租车上跟了片刻才收回,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刚才下意识顺口扯的谎是正确的吗,这位楚老师……
所以他在想些什么呢。
尚未正式进入高三,因为只教两个班,楚识语的课其实并不是很多,但是挺分散的。有时候上午上完节课后直到晚上才有她的晚自习,导致她的工作时间一周之内还是有好几次从一大早延续到了晚上,第二天来学校时喝上大半杯咖啡才能稍微清醒一点。
办公室位于四楼正中央,几乎有两个正常教室大,足以装下全部英语老师,下一层是语文办公室,再下面是两个数学和理科办公室。
秉持着英语这门学科的光荣传统,整个办公室阴盛阳衰之气十分明显,仅有两位男老师。
为了显示她们的谦让之意,特意将采光最好的两张办公桌让给了他们,导致这两位老师每天隔着办公桌大眼瞪小眼,相看越相厌,而其他女老师们都是四人一张办公桌。
楚识语的位置就在这两位男老师旁边,一进门就听见其中一位低着嗓子喊她:“小楚,你过来来帮我看看这写的究竟是个啥?”
叫她的是英语组里最为德高望重——也就是年纪最大的一位,一班的班主任许建华。五十来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平时总戴着一副看上去灰蒙蒙的无框眼镜,半低着头从狭长的眼睛缝里隔着镜片看人时就像一只精明的鼹鼠,实际上只是因为他看不太清,只能眯着眼。
许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按理说应该对各类狗爬字体都是很熟悉的,更何况还是自己班的学生。但无奈总有些字迹已经不能用狗啃来形容了。
他扶了扶眼睛,眯着那双似精明实则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近视四百度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到底是个东西,沙哑着声音道:“杨老师非说i,我看着就是l,你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
杨老师就是坐他对面英语办公室里的另一位珍稀动物,年纪不大,三十出头。
年纪越大,越容易较真是有道理的。
要楚识语来批改,就直接算错。
但她还是秉着一颗想要认真工作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眯起了眼,仔细辨别了一番,说:“i吧,上面有个点,只不过连笔写在一块了。”
杨老师挑了下眉,冲着许老师抬抬下巴,得意道:“看吧,许老师,人不服老不行啊。”
楚识语坐回座位,听着这一老一青你来我往,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听见杨老师对她说:“楚老师,大早上就喝咖啡不健康。”
她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转头回道:“习惯了。”
楚识语的态度算不上冷淡,但也谈不上多热情,同个办公室里相处了大半年依然算不上多熟络,
面对杨老师惯常的问候,有问有答,但也仅此而已。
杨林笑了笑,递过来一瓶酸奶:“喝这个吧,健康一点。”
楚识语在心里无声地弯了下唇,心想,搞得跟这些高中生一样,今天给你送瓶酸奶,明天一瓶可乐,然后日复一日,享受着周围人的挤兑与善意的调侃,关系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确定下来。
真够无聊的。
她把酸奶放了回去,和和气气地拒绝道:“谢谢杨老师,不过我不喜欢喝酸奶,就别浪费在我这了。”
人的情感有时是个很莫名的东西,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已经得到再明显不过的答案,却还是放不下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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