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机号码?”果然是王嘉然了。
“嗯?”
“上次忘记问了,你快告诉我。下次我回来,可以找你玩。”
“哦。”周文菲告诉他,王嘉然默念几遍,然后把笔记本一收:“菲菲,带你去坐猫空缆车。”
“我已经坐过了。”
“和他去的?”王嘉然手一顿:“再和我玩一次啊。”
“好吧。”当然得跟着了,周文菲问他,“你怎么出来的?嘉溢说需要比较大的刺激……”
“嘻嘻,”王嘉然很开心,“我最近状态不错,他没法压制住我,我能意识到他的存在,偶尔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总有一天我能夺回这一切。”
工作日缆车站排队的人不是很多,王嘉然要坐水晶车厢。上次来周文菲坐的是普通车厢。她拿着iPad看一段音乐剧的视频,也没太留意两种车厢的区别,进去后才发现车厢底是透明的。腿马上就软,头皮也发麻。
“嘉然,你怎么不告诉水晶车厢是这种?”
“你恐高?”王嘉然笑道。
周文菲靠着厢壁坐下,隔着一层玻璃,脚下的山林被照得分外葱郁。她说:“到这里不恐高也恐高了。”
“你站一会就好啦,相信我。”王嘉然拉着她手,周文菲慢吞吞站起来,他说,“走到正中央来。”
一黑一白两双运动鞋鞋尖相抵,王嘉然的声音在发端响起,“你怎么那么木啊,这样的时刻不知道拿手机出来拍照?这是猫空缆车,情侣必逛景点的NO1。”
十五岁小男生的审美。周文菲笑着说:“你怎么不拍,拍照片又不用解锁。”
“拍了也没用,他会删掉的。他不想留下任何我的痕迹。”
周文菲手还揪着他的外套,不敢松手:“在我包里,你自己拿。”
王嘉溢拍照后把手机放回包里:“你要记得,今天和你坐缆车的那个人不是王嘉溢,是王嘉然。”
周文菲想哭,他也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等会下了缆车,我再帮你拍,以后你找我玩,我也会帮你拍很多照片,全都冲洗出来,每张后面都写上王嘉然三个字,好不好?”
王嘉然本是拉着她手,听完后出人意料地把她揽入怀里,只是搂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周文菲便没有推开他。然而没来得及拍下一张照片,周文菲就听见身边的人换了声音:“每次都这个地方,有意思吗?”
王嘉溢回来得好快,这是否表示情况在好转?她问孔巧珍,后者轻轻摇头:“他太依赖催眠了。”
“催眠怎么治疗?”
“和普通人相比,DID患者受暗示性的影响很大,所以临床上治疗常常会利用催眠来召唤不同的人格,让人格互相对谈,再把它们整合为一个人格。”
“整合后是不是副人格就不见了,一直保持原来主人格的状态?”
孔巧珍摇头:“一般在多重人格里,会有一个内在人格熟悉所有的人格,我们把它称为ISH——内在自助者,找到他、引导他去整合其他人格。是核心人格,而不是原有的人格。”
周文菲听得有点纳闷:“整合不好吗?”
“那要想想,为什么会解离出多个人格?如果不解决这个根本问题,整合的人格还是有可能再次解离啊。”孔巧珍说,“他现在的情况我不了解,以前的我也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周文菲点点头。
尽管王嘉溢已经很小心不让同学朋友发现他的异常,纪敏敏仍是找到周文菲:“觉不觉得嘉溢有点古怪。”
“有吗?”周文菲说,“什么时候?”
“上半年在S大就有点怪怪的,有两次感觉不认识我似的。”纪敏敏盯着周文菲看,“你的那些破事让他受了很大打击,每次戏剧社那些人说你,他总是维护你,后来干脆撂担子不干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周文菲撇过脸去,“人,偶尔和平时不一样也正常吧。”
“你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哥哥,五年前死在清境农场的事吗?”纪敏敏压低声音,目光让周文菲感觉到压力。
“这个……听说过一点。”
“我是独生女,一直想要爸妈生一个妹妹给我玩。假如他们真的生了,和我一起长大,然后长得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突然有一天出意外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周文菲心里咯噔一下,纪敏敏知道一些?是王嘉溢说的,还是她自己感知到的?
“但是到台北后,没有那种——不认识我的感觉,而是变了个人。有次竟然还约我去夜店玩。”纪敏敏挑着眼看周文菲神色。
周文菲面无表情:“我真的不知道。”
但心中有了猜测:王嘉然刚出现时当然不认识纪敏敏,又有意识想维护王嘉溢的校园生活,毕竟一个确诊的精神病患者拿到学历不容易,只能刻意和大家保持距离,像李晟说的有点“来无影去无踪”。回到台北松弛下来,一松弛难免流露出顽劣少年的本性,碰见纪敏敏这样追人不舍的美女,不干点坏事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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