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溢转身给她戴头盔,周文菲正等着他回答。见人脸上的期待慢慢变成纠结, 才慢条斯理说:“我没问题,你要防他。”
“他, 我搞得定啦, 就是不会还有第四个人格吧, 半夜变狼人那种。”周文菲故作轻松。她直觉王嘉然下一次出现一定会很难说服。
下午王嘉溢去面试,临时找朋友借来一套西服,不太合身。周文菲盘腿坐在地板上, 扯下了裤腿,还是短。
“明天还是去买两套吧,不能因为这个,找不到好工作。”
“等找到兼职再说吧。”
“找什么兼职?你好好参加毕业答辩,然后找工作。”周文菲说,“我街头卖艺的收入还可以, 画稿这个月也能挣到两万……”
王嘉溢蹲下来, 和她视线平齐:“就算现在很用心地准备,如愿进入大企业, 但很大结果,还是得做兼职工。”
周文菲明白,一旦王嘉然出现,什么样的工作都很难保住。“给他点时间,好不好?”
“算了,我已经习惯了。”
人一下楼,周文菲马上翻钱包,看有没有足够的钱撑到交下次房租。
并没有。无论唱歌还是画画,酬劳都不稳定,她还需要付精神病专科以及心理治疗的费用,每个月一万台币。她甚至需要缩减本来就不大的食量,来支撑这项花费。
但是王嘉溢住在她那儿,总不能少人家的吃啊。
吃的都是进口药,她想换成便宜点的抗抑郁药,医生说没有必要不要换药,不一定对病情有效,副作用还很大,只好停掉孔巧珍诊所的心理治疗。
孔巧珍挽留她,说如果是经济原因而不能一对一的咨询,可以换成心理团体辅导。
第一次参加团体辅导,十个人围坐在一起,只要来了新人,都要做自我介绍,周文菲最后一个发言,口袋里摸出发言稿:“我是重度的抑郁症和焦虑症,已经持续治疗十个月。现在焦虑好一点,是中度。我叫菲菲。”
“菲菲,你好。”错落起伏的打招呼声。
周文菲干脆把纸又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她突然间想说些她没有准备的东西:
“我以前叫妙妙。妙妙和菲菲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不是说我有精神学上的多重人格,而是,她们是人生中的两端。”
手抬起来,举过头顶:“我想妙妙是我这一生能达到的顶端,她不用为生活烦恼,可以呆在喜欢的人的身边,也很招人喜欢,美好得像天上的云朵。而菲菲,”
手放得矮矮的:“我改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不太开心,但是也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种诅咒,是刻在我背上再也洗不掉的耻辱。菲菲总是在泥水和尘埃里打滚,总是要面对各种她没有办法面对和处理的事情。”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妙妙过妙妙的人生,菲菲过菲菲的人生。但是过去一年多,她们成了搅在一起再也分不开的线团。我想,我不应该背负菲菲的诅咒,还想去要妙妙的人生,那是很清晰的……被天堂和地狱撕扯的感觉。”
有人问她:“那你后来怎么决定的?”
“我淹死了其中一个,然后来到台北。”周文菲没想到自己能平心静气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聊起自杀。回过头看这半年的变化,这种阴差阳错且“不要命”的疗法,比医生的药和心理治疗,还要有用。
“置之死地而后生。欢迎你,菲菲。”稀稀疏疏的掌声。
周文菲弯腰鞠躬。之所以敢说出来,不仅因为彼此不认识,还因为大家都有一张被泪水、被酒精、被烟草摧残的脸。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嘉然和嘉溢,还有那么多同类。
她感觉轻松不少。
和王富邦吵完架后,王嘉然出来一次。接电话一句也不说就挂了。周文菲担心他的安全,去学校找他,发现他又和纪敏敏在一起。看见她过来,还公然去搂人的肩膀。
纪敏敏甩开他的手:“你们吵架,逗我呢?”王嘉溢已经找她说得清清楚楚——喜欢的人是周文菲。
可现在又被王嘉然弄浑了。他说:“不逗你,我现在烦她。”
纪敏敏乐意这样刺激周文菲,偏头冲她一笑,转身要和王嘉然走。周文菲在后面也清清楚楚地说:“他不是你喜欢的嘉溢,你心里没数吗?”
两人步子都一顿,王嘉然说:“别理她。”
周文菲接着说:“你猜得很对啊,双胞胎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感应,他是嘉溢的哥哥,你信不信?”
纪敏敏狐疑地把王嘉然手拿开:“你没死?”
王嘉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周文菲,从眼神到脚尖都表明他内心的桀骜不驯,周文菲去拉他手:“嘉然,我们回去。”
王嘉然没有理她,直接走了。直到下午王嘉溢回来,错过了很重要的复试。回来的路上顺便找了附近便利店的兼职工作。
总不能找工作期间,全都吃周文菲的,用周文菲的吧。
晚上周文菲画漫画稿,他也会帮忙。周文菲说:“没关系,我还有四十六万。”她比划两个数字,再重申,“是人民币,不是台币哦。”
“那钱不能用。不然我宁可流露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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