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来,就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不,我非常明确地知道这个地方。”
“谁叫你叫乐山,”周文菲笑道:“这是出厂设置。”
“真没想到有你开我玩笑的一天。”
两人走到一栋民宿前,三层楼的外墙刚刷没多久,非常干净的蓝白相间。周文菲说:“民宿开到这个地方,会有人投宿吗?”
王嘉溢也有点奇怪:“这一家早就因为亏损停业了。”
眼光正往院子里打探时老板出来了,花白的头发,穿米白的马甲和短裤,正宗的台湾人,见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两位好。”
“你好。”王嘉溢问道,“打算重新装修营业吗?”
“对哦,”交谈两句,老板什么都说了,他们登山协会得到一位老板的资助,打算把这儿当作协会的中途休息站。当然呢也对外营业。
老板以为他们还未投宿:“两位要不要进去看看,我们三楼有观星房,……”
“谢谢,不用了。”两人要走,老板挥手再见:“有时间过来找我聊天。”还送了他们两个苹果。
周文菲啃着苹果,看着山路前方,夕阳染红了山峰,夜马上就降临,她无端有些害怕:“我们这样对嘉然真的好吗?”
来到清境农场的王嘉然,依然爱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家出走。
他会在公路边站上半个小时,望着山崖对面无边无际的树林发呆。还好几次在车祸地点攀爬下山,找寻对方机车的残骸。找到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灯罩,非常兴奋地拿回来给周文菲看,说就是那个地方,我没有记错。
这举动太危险,周文菲不许他去,他置若罔闻,还想找到更多东西。
他还恢复飙车的习惯。怕撞到人,白天不出动。半夜周文菲听到轰鸣的引擎声音,没来得及跑出去制止,他已经和机车在深夜的群山里化为一体。
害得她坐在木屋外面的长廊,等到天蒙蒙亮,等到人和机车一起回来,扑到人的怀里撒娇:“嘉然,我好担心你。”
没用,人不是喻文卿,不吃这一套,而是轻轻推开她:“我没事,你不用整晚不睡来等我。”
“你去哪儿了。”周文菲跟在身后,“一个人去看日出?”
“嗯。”王嘉然回房,关门前看到周文菲期待的眼神,说了句,“你和他一起去看日出吧。晚上太黑了,路也陡,我不敢载你。”
他的胆怯和回避让周文菲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离分离弟弟的人格更近一点,还是更远一点。
王嘉溢想了想:“要不,明天我带你去趟山林雅居,你去把弟弟曾穿过用过的衣物带过来一部分,让他多回忆以前和弟弟的相处。”
周文菲点头,只能这样了:“嘉溢,弟弟苏醒后,我是不是就不能这样叫你了?”
王嘉溢苦笑:“其实我才是最应该消失的那个。”
“不是这样的。弟弟的存在让嘉然想退出,但这是他自己的生命,怎么退出?他想消失又消失不了,只会更痛苦。你们不能太依赖催眠治疗,必须同时进行心理治疗,……,我想,上次他根本没有融合,只是选择了沉睡。”
王嘉溢笑道:“菲菲,你都快成心理专家了。”
两人走到山路的转折处,正要转向小木屋方向的小径,周文菲往左一看,下方一公里左右的山路上,一辆小绵羊电摩晃荡着朝他们驶来。那个火红色的头盔被夕阳洒下的金晖笼罩,发出耀眼的光芒。
骑手身材修长挺拔,但是遇到稍微陡点的坡,上不来,只好用脚在地上辅助。骑电摩的水平这么差,不可能是台湾人。所以不用看那张脸,周文菲也知道是谁了。一身的朝气,一身的无知无畏。她咬一口苹果:“纪敏敏来找你了。”
王嘉溢听了脚步一顿,也转过身来站在路口,轻叹一声。
“其实你不烦她,你做给我看的。”周文菲说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门心思地追我,我也不烦。”
“她总觉得我是被你楚楚可怜的外表蒙骗了,觉得有必要提醒我,守到我想开的那天。”
“那她还很有义气。”
王嘉溢转头看她:“你不吃醋?”
“你又不是我的私有物品,我还不许别人来喜欢?”周文菲说,“你喜欢她,我也能理解。我以前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爱都必须一心一意的,但现在发现不需要。有时候,选择比爱重要多了。”
正好站在一棵宽广的橡树下,夕阳透过婆娑的树叶洒下无数的光斑,周文菲仰起脸,左右地摇晃,感受碎金在脸上流转。
王嘉然承认了的事,她没有和王嘉溢挑明,就算王嘉溢也主动做过,那也不过是他们交往前的事。
她没有权力让男友把前世今生所有的暧昧统统都交代都斩断。就像王嘉溢王嘉然也没有权力说,必须和我们做/爱,才算忘掉喻文卿,才算“你爱我”。
他们都是自由的人。以自由意志来承诺,选择站在彼此身边,就已经是无需去证明的爱。
“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我是最搭的。我们能一起做家务,一起跑步聊天,书桌的这侧,我在画稿,那侧你在写剧本,然后我们还能一起上台演出。可是嘉然载着我在山路上奔驰,风吹在我脸上,我觉得这样跟着他一辈子流浪驰骋,做个永不归家……的浪子,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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