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就这么点大,美女就这么几个。林致远也听说了她和纪敏敏之间的不睦,但很显然不站她这边。一开始冷冷的,不爱搭理,后来看她经常来,杂事帮着干,闲了就坐在下面看人怎么对台词,怎么走位,脸色渐渐缓下来,后来还走到她边上说了句:“对啊,多看看人家怎么演的,不是长得好就可以做女一。身体语言,表情,眼神,说话时的口吻,全都要到位。一个人不自信,怎样都站不到舞台中央去。”
周文菲冲他笑笑:“谢谢社长。”
以前王嘉溢老说她好,她便真觉得自己不比纪敏敏差到哪儿去。看到人被林致远一指点,进步飞速,才知道差距不是一两句话能填满的。
台前正演到——“云之凡”和“江滨柳”(暗恋男主角)抱头痛哭。
导演总觉得女主的感情不够自然,纪敏敏一遍遍地过这个点,过不去,连周文菲都感觉到她的烦躁了。她以为她会发作,结果纪敏敏双手插腰离开一会,回来接着演。
看着那个使劲想演出老态沧桑的女孩,周文菲蓦然意识到,纪敏敏做的那些事,不是因为她坏,而是因为她硬。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硬?周文菲想起纪敏敏的妈妈,开学那天在四个妈妈中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一头深棕色的波浪秀发,一身黑白相间的高级套装。高跟鞋的高度、口红和指甲的颜色,无一不和高高在上的气势相称。
她想,有时间要和李晟探讨一下,为什么一想起纪敏敏妈妈的打扮,就会觉得纪敏敏的硬是被她培养或者打压出来的。她一点都不了解别人的妈妈,却有这样的判断。
下午两点一直排到七点才散。纪敏敏口干舌燥地背起书包要走,周文菲递了一瓶水给她:“渴了吧。”
纪敏敏冷眼看着她,周文菲想把手收回来,但一想那样收回来更没面子,于是坚持着。半分钟后,纪敏敏接过去:“谢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王嘉溢到她身后:“你要跟她和好吗?”
“觉得……她也是有优点的。”
“对,比我想的要能吃苦。”
周文菲摇摇头:“她比我好很多。”她笑道,“我在你这里被培养出来的一点点自信心,根本经不起外面的风吹雨打。”
“是吗?现在刚好有个机会,去证实一下到底经不经风吹雨打。”
《恋爱的犀牛》中有个戏份较少的女配,因为专业考试想退出该剧的排练,王嘉溢提议让周文菲顶上。
剧组的各位都看在——只要周文菲一来就会帮着打杂、且和人说话总是温言温语的态度上,都没什么异议。
“我上?”周文菲本想着,人生第一次在舞台上可能是要当棵树,结果没想能做一个有名有姓有台词的配角。
她看不见她的戏份少得可怜,只看到她比别人要少排练一个多星期,心马上就慌了。
王嘉溢安慰她:“你台词真的很少。就是有些走位还有手势,有时间多练练。”
一忙,时间过得更快。
圣诞节前一个星期,经济学院学生处的办公室迎来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说要找女儿周文菲。学生处的李老师抬头看两眼:“你是父亲?”
“对,”吴观荣拿身份证出来,“孩子跟妈妈姓。我在外地工作,入学时没时间来送。这两天正好来S市出差,便想来看看她,父女俩吃个中午饭。时间太紧了,下午就走。偏偏打电话,这孩子还没接到电话。说实在,我也不知道她住哪个宿舍。”
李老师看两眼身份证就还回去。这年头什么样的家长都有,她已经在调取学生的资料,上面填写的父亲确实是这位:“会计一班的?”
“对对对。”
“紫微楼502。”
“谢谢,谢谢。”吴观荣连连点头,转身要走。
学生处一个老师突然抬头:“是周文菲的家长?”她指了指另一间办公室,“她刚刚不是在交作业?那个小郑啊,叫一声。现在孩子真的是,爸爸电话都不接。”
那个小郑便站在办公室门口,扯开嗓子喊:“周文菲,周文菲。”
尽头的办公室探出一个脑袋: “小郑老师,什么事啊。”
“家里来人了。”
周文菲想,妈妈来学生处做什么?她把办公室门关上,走过来。程老师出差一个星期,三个班的两次作业交上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摊在桌子上,她看不过去,整理了下。
她站在学生处办公室的门口时,脸上还带着礼节性的笑,就是那种“虽然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来,但我先替她说不好意思,麻烦了”的笑容。
吴观荣转头面向她,也温暖和蔼地笑了。
这来自内心深处的笑,马上就击溃周文菲表面的笑。她无意识地哆嗦,腿脚无力,任由吴观荣拉着她的手出经济学院的办公楼。直到暖暖的太阳照到脸庞,照到身上,她才回过神来,甩开那只恶心的手。
吴观荣把手上的水果袋递给她:“菲菲,叔叔来看你,你怎么这样?”
晴朗明媚的校园,人来人往的校园,周文菲想,我不用怕,她拔腿就跑,吴观荣追上来:“菲菲,菲菲,你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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