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留作纪念啊。”
“那一年留一个,从小留到大,谁家里也放不下。”
喻文卿无心说的,却也是他的真心意思。节假日的纪念款、限定款甚至仪式感这种东西,都是商家招揽顾客的噱头,再华美再温情也改变不了这是个生意,对吧。把生意当成感情?没必要。
但这话听上去太无情,尤其是无处不在的节日温情氛围中。
周文菲停下步子不走了。喻文卿回头看她撅着嘴,才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小女孩“谈恋爱”,不能以太实用的角度看问题,于是口气放软,哄她:“你高兴就好。必胜客也有推纪念款,要不也买回去?”
“宿舍太小,买回去放不下。”生气不过五秒,眼神里又露出笑。
这样的脾气怎能不让人喜欢?喻文卿也笑了,伸手一拉她,她就跟着往前走了。
吃完饭回到瑞景公馆。快到十一点,喻文卿接到胡伟电话:“找到吴观荣了。”
“这么快?”
“他就住在S大外面一家旅馆,用的自己身份证。一查就查到了。”
“现在在旅馆?”
“在一家大排档吃夜宵。”
“有人盯着没?我就过去。”
喻文卿换衣服出来,过道上看见客房的门往里拉开,周文菲靠着门框看着他。“你要出去?”
“有朋友叫喝酒。”
周文菲不说话,低头看向自己赤着的脚丫子。
喻文卿想起昨晚睡觉前,他要把房门关上,周文菲说留一条缝。他以为她是怕紧闭的、陌生的环境。现在想,也许不是,她怕他走,所以随时关注过道里的动静。
他走过去摸她的长发:“我去办点事,等会就回来。”
“是……少君姐?”
喻文卿失笑。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担心的事情总会冷不丁地脱逃他的猜想。但也有点开心,在这样的阴影下她还愿意介意阳少君。
“不是。好好睡觉。”
周文菲这才乖乖往房间里走。
胡伟接上喻文卿,一刻钟后到吴观荣吃夜宵的摊位。有个辅警一直在帮他们盯着人。两人还没下车,吴观荣已起身结账。胡伟问:“喻总,现在怎么办?”
大排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喻文卿说:“跟着他。”
吴观荣喝了不少啤酒,醉醺醺地过马路,沿着右侧人行道一直走,走着走着,发现前头一个桥洞,意识到不对,退出来茫然地望着四周。
四下无人,只有几米远外一辆黑色轿车,车子没有熄火。他走过去,叩两下车门。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一个脑袋很大的平头男子粗声粗气问他:“干嘛?”
吴观荣笑笑:“请问,南庙村怎么走?”
平头男子望向右侧,吴观荣才发现副驾驶位也坐人了。夜色太深,他看不清人的长相,只见那个黑暗中的人说:“你得沿着这条路往回走,走大概一公里,到新元桥右转,再走……”
吴观荣有点听糊涂了,晚上出门前没觉得有这么远?
“当然,也可以从这个坡上爬上去,横穿过快速路,就到南庙村了。”
吴观荣望了望桥洞上方的快速路,已到深夜,路上车子不多。他转身就拨开路边那片长到半米高的蜘蛛兰。
“不是,”胡伟压低声音,“喻总,他横穿马路了,我们怎么办,这车没法飞过去,得老老实实钻桥洞。”
喻文卿已解开安全带窜下车去,下车前扔下一句:“本来没想这样收拾他,他自个撞上来的。”
胡伟很快明白过来,也下了车,跑快两步跟喻文卿并行:“喻总,你后天还有个电视访谈,破相了不太好,我来。”
高中都没念完的胡伟先是被父母送去学机床维修,工厂里呆了两年不得劲,跑到S市打工,凭着一身力气给人卸货,刚过二十岁就得腰肌劳损。后来去工厂给人开大货车,认识了做国际货运的老板魏信芳,帮他在码头打过几架。魏信芳便介绍个肥差过来,就是给他的外甥喻文卿做司机。
他当喻文卿五年司机,年薪从最开始的四万,到今天的十万。喻文卿还给他“云声”的原始股,虽然不多,但是只要公司上市成功,他便能在S市安家落业,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
他也听说了喻校长帮司机赔偿八十万的事迹,也知道今天跟着喻文卿去公司的周文菲,便是当年那个司机的孤女。他隐隐觉得里面有不对劲,但是从一个司机的角度看,喻家父子都是值得跟的老板。
被胡伟一提醒,喻文卿停下脚步。
后天要上的电视访谈是某家财经频道做的青年企业家联合访谈。大部分的邀请嘉宾名气比他大。他过去并不喜欢在媒体前亮相太多,但是房圣玮说,埋头做事不适合互联网行业的生存格局,一个总裁就是一家企业最大的营销名片。
世道如此。所以喻文卿现在也经常北上,还参加著名学府商学院的EMBA课程,渐渐也接受那些采访稿里动不动就拿他的样貌和婚姻说事。
可当了名片,揍人都要别人代劳,喻文卿有点不爽,又想起舅舅曾说过的胡伟一撂三的英勇事迹,也提醒:“揍一顿就行,别把人打废了,我还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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