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钱老板抱着木匣子上来了,又是笑眯眯的一张脸:“好了好了,我和卖家那边商量过了,咱们也别一点一点磨了,爽快一点吧。行吧?许姑娘。”
许棉咽下要死不活的一口气,坐姿悠然,从容点头:“可以。”
钱老板:“那就……”
许棉意识到他要出价,立刻扔出自己这边的底价:“一百万。”
钱老板:“……”
耳机后的卖家:“……”
霍江逸:“观察他的神情,不要说话,等。如果他犹豫,站起来,往外走。”
钱老板脸色有点难看。
他这边的底价是一百三十万,磨蹭了两个多小时,对方也不肯接受更高的价格,表现得又像个老手,他才和卖方那边商量直接出底价,不磨蹭了。
哪儿成想对方竟然说一百万。
一百万?比他给卖方的底价还低三十万?
这,这,这也太狠了!
钱老板面露难色,当场犹豫了。
见他犹豫,许棉拎了包站起来往外走:“茶很好,小食也好吃,谢谢款待,再见。”
钱老板见她这就要走,小眯眼都瞪圆了,立刻站起来:“慢着!”
耳机里,卖家怒喝:“你喊她干什么?让她走让她走,不卖了,一百万卖个屁!”
你才是屁!你懂个屁!
钱老板心里默默怼了一句。
表现上看,他是站在卖方这边的,电话都和卖方通着,价格也是他代表卖方来和许棉这个买房谈。
事实上,这种卖方不出面、让中间人代为谈价的情况极少。
一般情况下,都是买、卖、中间人三方落座,掮客做一个中间调和的角色,价格都是买卖两方自己去商量。
这种时候,中间人偏向谁?谁都不偏,只偏向买卖落锤、成功交易。
因为只有交易了,他才能拿佣金,没交易,再高的价格哪怕一个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钱老板做古董掮客,瓷器懂的多,经他收的买卖也多是这方面相关,这些年,百万以上的老瓷能有几个?七八万、十几万不少,二三十万也能接受,再往上,七八十万就没多少买家能消耗了。
整个海城的古玩自由市场也就这么大,古董也不是房子,不可能人人都有个刚需,几十万上百万砸在古董身上,不是内行、收藏家、爱好这方面的,谁买?就算喜欢,也得有钱买得起呀。
钱老板想得明白,一百三十万做底价,能交易就交易,实在不行一百三十万以下也行,管他呢,买卖成了才有佣金,这笔洗的佣金不比其他小买卖高多了。
“好说,好说。”钱老板依旧笑眯眯的,伸手招招,示意许棉回来坐,“别走嘛许姑娘,买卖是谈出来的,你心里有个预估价也好过我们刚刚那样还来还去的是吧,来,坐,坐。”
许棉看钱老板那副狗腿的神情,差点笑出来,忍着忍着精神又来了,不久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这种你来我往相互还价试探拉锯的过程很有意思。
如同没有硝烟的战场,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对方丢盔弃甲想投降。
她沉着地坐回去,忍不住又想,自己才第一次就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耳机那头的那位得上过多少次战场,打过多少次心理战术,赢过多少人,又体会过多少其中的乐趣和美妙。
再一想,他可是老江湖,多少年在实战中淬炼出来的,难怪明明那么年轻,性格也不算多深,却总能流露出沉着冷静的气质。
想到这些,许棉心里生出些许说不出的感受——好像离他更近了,好像更了解他了,又好像一步步深入了他的世界。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对面的钱老板却第二次捧着木匣下楼打电话去了。
很显然,他这个中间人现在得先搞定自己的卖方客户。
许棉又得了闲暇的空。
她按住耳机,指尖哒哒地敲了两下。
霍江逸的音线如同清泉里的一汪水流:“嗯?”
许棉在茶香满室的雅座里坐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默了片刻,忽然道:“想起一件事。”
霍江逸:“嗯。”
许棉:“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员工不一定有必要知道老板叫什么,反正平常都是这个总那个总叫着,许棉之前从未在意过名字这件事,叫习惯了,她连X总都不叫了,直接喊老板。
现在的话,上班喊老板,私下的时间还是别喊老板了?
没有称呼,也不能一直你啊你的叫。
霍江逸却道:“我和家里关系不好,一直不太承认自己的姓氏。姓就不提了,我把名告诉你。”
许棉:“好呀。”忽然一想不对啊,不提姓氏?他不是姓江么。
霍江逸:“William。”
许棉:“?”怎么是个英文名?
霍江逸清润的嗓音十分理所当然:“翻译成中文就是威廉,有点难听。或者这样,你干脆就叫我江威吧。”又鼓励的口气道:“来,叫叫看。”
许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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