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次的梦,好像并不太一样。
因为没有黑龙凤凰,也没有蛮荒。
近山坳处的村落笼罩在绯色的云之下,茅草搭建的房屋分布错落有致,屋前阡陌纵横,正是收获的好时节。只是将近傍晚,每家每户却不见炊烟,忽然村长家的柴扉被猛地推开,一群裸着上身的青壮年们扛着锄头火把涌了出去,看这架势,像是要对付从山上下来的野兽。
村长走在最后,他看上去有些年纪,粗粝的脸皮上布满纵横沟壑,两鬓几乎灰白,从背影看像是一只佝偻的虾米。几个总角童扒在门口蠢蠢欲动,却被他伸手挥赶:“去去,大人的事娃娃不许搀和!”躲在屋里的女人连忙将孩拉下,像是躲避瘟神般将门砰地关上。
村长收回眼,从腰际抽出烟杆抿了口,杂乱的眉宇蓦地舒展,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随即掐着烟杆向村尾赶去。
村尾是一块尚未开垦的荒地,平日常被用来晒谷子野菜,除了女人孩子,村里其他人不会靠近,像今这般将荒地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盛况更不可能出现。
年迈的村长刚露了个头,便有人喊了一嗓子:“村长来了!”
看热闹的仆妇们如潮水般纷纷散开,给那些扛锄头火把的后生让了路。黑得不快,并未达到要用火把照明的时候,后生们自发地将荒地团团围住,这才留出一条缝隙给村长。
村长走进去,在火光的映照下,荒地上究竟藏着什么,一目了然。
孟萋萋被五花大绑地捆住塞在棺材里,脸被污泥弄得看不清颜色,头发一绺一绺地搭在肩上,加之她那一身褴褛的打扮,实在是狼狈不堪。
村长俯瞰她时眼中并未流露出一丝怜惜,反而夹杂一丝惊恐。
“你果然是阴曹地府派来的报丧星,埋在土里都不会死!”
什么鬼啊!孟萋萋拼命挣扎,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一时失神。
这到底是她的梦里曾经的记忆,还是真实发生的事?为什么她会被绑起来?黑龙呢?玄武老爷子呢?蛮荒呢?!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农妇还不忘往棺材里呸了一口:“自打这女娃跟他哥哥来到咱们村就没有好事!”
她这一句如同沸水入锅炸开了,四周的村民立刻七嘴八舌的起来。
“从村头大柱叔家的儿子到村尾那棵大槐树上刚出窝的喜鹊,谁要是被她那双黑得渗人的眼珠盯着,不出三必死无疑!”
“还有上次这女娃从河边经过,看见菜花婶家外甥铁牛在河边上玩,便让铁牛不要在河边玩会淹死的,结果第二铁牛真的在河里淹死了!”
“这女娃长了一张乌鸦嘴!不仅能够断定别人的死因,每次还精确到日子,这可不就是报丧星吗!”
孟萋萋慌忙摇头,她想开口解释奈何嘴巴被人用破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断人生死还能出日子,这可不是她的专职啊!她平时也就在地府发发孟婆汤,又没有做什么伤害理的事,这群人别是找错人了!
此时村长缓缓吐了口浊气,众人便立刻安静下来,听他对着孟萋萋道:“本来你这女娃可怜,你哥哥现在又不知所踪,我们看你无依无靠,偶尔东家给你点馒头西家让你吃点野菜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这丫头太不像话了,不仅不知道知恩图报,昨还扬言我们村要爆发瘟疫,你这这这……这不是要害死我们吗?我们养着你施舍你吃喝,你怎能咒出这样的话呢?”
村长心中此时此刻是止不住的害怕。你这个灾星平日里还嫌祸害不够,现在竟要整村的人来赔命?!昨全村上下的男女老少在他那合计了一番,决定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这乌鸦嘴给埋了。哪知埋完第二下了场雨,有个媳妇去荒地收腌咸肉,却叫一只满是泥泞的手狠狠抓住了脚脖子。
原来这女娃根本就没死,还把棺材盖给顶破了。
那棺材封的死死地,怎么就能打开了?更何况她的手脚还被捆着,要她是普通人,打死他们也不信。
事到如今村长也不得不搬出旁的方法来了,既然活埋不管用,那只能火烧了。再不行,脚脖子上绑块石头扔河沟里,总要死的。就不信她有九条命!
村长一个眼神,几个村里头的青壮年便手脚麻利的将孟萋萋从棺材里拽出来,直接丢进了麦秸堆里,火石嚓嚓两下,一股浓烟窜了上去。
孟萋萋头朝下摔了上去,直摔的她头冒金星一脸懵逼。好在这个草堆厚实,暂时火苗还烧不到她身上,只是觉得眼前火辣辣的。
这叫什么事啊!做梦梦到自己被人火刑烧死,这是为的哪般!
这火苗本来都快烧到脚底板了,此时昏黄的刹那间黑云密布起来,光被一点点遮盖在云层后头,唯独孟萋萋脚下燃烧的大火诡异的跳跃着。
时迟那时快,只见半空倏然刮来一阵黑压压的妖风,吹得村民一阵东倒西歪。随即孟萋萋那腰就被一只手掐了起来。
那风晃的孟萋萋眼睛暂时睁不开,但她听到周围村民惊恐的大喊:“鬼啊!是鬼!”
抓着她腰的那人将孟萋萋打横抱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刮过,孟萋萋感到他抱着自己腾云驾雾离开了那个村子。
待眼睛真正能看清眼前之物的时候,孟萋萋看见这世上她最熟悉的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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