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归是我上司。
我跟季羽说有点事出去 ,就想下楼。
他从屋里出来说用不用他陪我。
我说同事在楼下呢,不用了。
他让我等一下。
出来时递给我一黄色小手电筒说“楼道黑,拿着好照一下”
我笑了,把它握在手里还有他的体温。
我出门后,后面的门灯亮了起来。
我回头,它发出淡白色的光,有种温暖的感觉,不象月光凉气逼人。
下了楼,全小武倚着车门抽烟。
“这么晚还约我,你居心叵测呀。”
我站在他面前,双手提包晃着身体。
“可你还是出来了,上车吧”
他打车门打开,很绅士的把手放在车门上面。
“小样”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钻进车里。
他坐在前面跟司机说“去桂林路,快乐酒吧。”
车子上了主街,开在霓红绽放的夜里。
五彩斑澜的生活,让人们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半摭着脸,不温不火的享受一时的宣泄,伤伤累累添着白天的伤。
我虽然生在这个时代,可我们学生身份让我们很少涉足,显得与世隔绝。
我对社会有着太多的不了解,就象是黑夜笼罩下这座城市模糊的脸,很模糊。
我们下了车,走进一家酒吧。
我听惯了陶华悠缓而绵长的情歌,在这种瞬息万变的节奏中有些无所适从。
全小武和一个女人打招呼,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下。
“这是杨雪寒,这是舒瞳。”全小武介绍着。
我和那个叫舒瞳的女人握了下手。
“这是全小武,这是杨雪寒。”舒瞳的幽默有些唐突。
我们都笑了。
然后坐在一片喧闹之中每个人都扯着嗓子大声说话,象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舒瞳就是电脑里照片那个女孩,只是岁月都写在脸上了,尽管她画了很漂亮的妆。
她点着一根烟,并且把烟盒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摆摆手。
她摇着摇头。
我们相视一笑。
女人之间总有那么一点心有灵犀,我们不是一路人。
“对了雪寒,忘了告诉你了,舒瞳就是那本书的作者,下了飞机就要见你,人可是一文学界的腕儿。”全小武得意洋洋的说。
“熊样”舒瞳白了他一眼,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我面前说送给我。
是我和季羽设计的封面,上面水纹壮的几个字:男人一半,女人一半。图是一张女人脸的天空,一张男人脸的大地,他们有着欲吻的表情。
尽管这个图我曾看了几百遍,可今天看着,它显得格外漂亮。
就象是隔了很多年,看见一张旧照片一样感动。
“不知道你的名字写没写错。”她抽了一口烟说。
我打开,里面写着:知音难求赠红颜雪寒。
下面是正楷她的名字,不象有些人自己都认不出的鉴名。
“雪寒,你很有面子呀,很多年都没看见她这么给人鉴名了,算上我手上那本,你是第二个。”
全小武一边笑一边摇头。
我看了舒瞳一眼,陷约的感觉到一道伤口撕裂的声音。
她举起一瓶百威扬起头,黄色的液体象是泡了很久的黄连水,一点点咽下去。
我看见有些东西从她眼角滑落,灯光灰暗,不太清晰。
全小武不说话,他们脸上都有些陈旧的表情。
我乱翻着书只想掩饰一下尴尬的表情。
无意看见封面设计下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舒瞳姐,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我都30几岁的人了,无所谓”
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这是书的最终版本吗?”
我问。
“对,几十万册都出厂了。”
她说完,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怎么了?”
她问我。
“哦,没…… 没什么,几十万册,你真能耐。”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什么能不能耐的,写小说的就是把自己的伤口弄的血淋淋的给别人看,骗点同情和眼泪,然后维持一种活着的状态而已。”
她看了全小武一眼。
全小武低头玩着骰子,特意的回避舒瞳的眼神。
震耳欲聋的音乐,象是要敲碎谁的头颅。
我们离开时,舒瞳非让全小武送我。
我注意到她的表情并不自然,而且反复的打量着我,那种眼神就象是小时候我把东西送给别人时的依依不舍。
我们上了一辆车,走出很远后,我回头。
她站在路边,抱着肩膀显得格外孤独。
全小武一路都保持沉默!
到我们楼下时,我说我到了。
他没说话。
我说我下车了.
他也没说话.
当我下了车,走到门洞时.
车门咣咣一声,他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喊雪寒,他站在路灯下,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些晶莹发光,一闪即逝的眼泪却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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