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北:“广厦居然是人类盖的?”
广厦里的人一直对魏家感恩戴德,沙洲百姓也对那里十分神往,把广厦奉为神赐的奇迹。
却原来这些都是普通人自己的劳动成果。
“神仙嫉妒广厦的繁华,鸠占鹊巢,霸占了二层以上的空间——既要享受红尘,爱恨情仇,又要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这之后陆续有仙家不甘寂寞,纷纷离开下阙,最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方家也曾经入世,但很快就重回天外天了。
“可是神只要动了杂念,便不再是神,他们慢慢退化成了人,再去奴役凡人,凡人不堪其扰,上阙又生了魔。
“魔是生于天地间的怨气,至精至纯的能量,又被称为明烛,有神觊觎这些不能为人所用的力量,就成为了魔修。
“神早就定下过不能记载历史的规矩,想必他们也忘记了自己是谁,就这样与魔交换了身份,直到后来……
“后来我认识了你父亲,连吞,”南门对连吞说,“他是一个有执念的人,问我,为什么凤凰情愿放弃永生,也要纠缠在一起,想让我随他一路去人间看看。”
南门看着亭外的雪,慢慢摇头。
“我也不懂,我又没有情。
“你父亲在人间认识了你母亲,你母亲教他人间乐器、领悟其中的感情,还送了他梅梢月,而他作为回报,教会了人类如何修行,像妖、仙那样,缔结金丹,把长生之道带给了凡人。
“但是可惜,你母亲没有仙缘,你又长得太慢,哪怕她与你父亲平分寿数,也没能亲眼看到你长大。
“不过别的人就不同了,在那之后,神与人之间的区别也慢慢缩小了,我见过的最后一眼人间,便是仙、魔、妖,三者殊途同归,共计长生的景象。
“不得不说,那样的人间很美,我也动情了。”
众人没有再问结果,已经猜到了。
“她让我明白了有情的人生寿命虽短,但却比无情的长生都来得畅快,更有意义。
“人相信有来世,我相信她,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寿终正寝的那天,希望将来能与她再相见。
“从人间回来之后,浣雪坡便开始下雪,直到如今。”
南门为众人重新斟酒。
“我没什么好听的故事,只有这坛好酒,不要怪我招待不周啊。”
傍晚,连吞一个人盘坐在雪地里,看着茫茫大海,听着岸边海浪。
无名在他身后站了一会,把蒙面巾取下来,走到他旁边坐下。
连吞:“这么尽职尽责?不去陪你的小鱼了?”
无名:“你比较弱,还是陪着你吧。”
连吞回头看看,重圆还在不远处的亭子边和霜刃玩雪,寸心与溪北靠在亭里,听南门弹琴。
他突然问无名:“你也让我靠一下肩膀吗?”
无名:“可以啊。”
连吞身型比她大很多,姿势别扭地把头靠在她肩上,她还岿然不动。
“不愧是体修啊。”
靠了一会,连吞自己脖子疼了,只好化作原型,将无名缠在龙身里。
无名:“你在失落什么?不会是密匙的事吧?”
连吞:“当然不会,我只是在想,我原本怨恨我父亲,结果不知不觉中,做了和他一样的选择。”
他们都因为割舍不掉人间的感情,选择了有限的寿命。
无名抚摸着他的鳞片:“但是你与他的情况不同,你没有要负责的孩子,所以更自由,而且你想,你父母定情时还没有你,他当时只是没有想的那么长远。”
连吞又开朗起来:“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你已经化神了,以后都能一直陪着我。”
无名觉得他话说得有些奇怪,不过没有与他计较。
苍龙把头顶在她背后,在她后颈上撒娇一般蹭着鼻梁。
无名居然笑出了声,向前躲去:“别闹!”
连吞惊讶道:“你居然怕痒?”
无名笑着说:“不许说出去,这是我最大的弱点。”
连吞又去蹭她的膝盖,一字一顿问道:“你……一个、体修,居然、会怕痒?!”
无名:“平时我会忍住不笑,但是在连大夫面前就没必要了,不要嘲笑我啊。”
连吞丧气道:“你不要叫我连大夫了,听着太见外。”
无名看他下巴搭在雪地上,又抚摸他的角:“那要怎么称呼?”
不能怪无名见外,实在是连吞的名字起的太差,不知道如何开口。
连吞灵机一动:“你叫我一声,‘良人’?”
无名:“……怎么又开这种玩笑?”
连吞前科累累,百口莫辩:“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开玩笑?”
无名只是笑。
毕竟她是听过连吞与溪北墙角的人。
“我知道了,”连吞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不懂人情?”
无名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连吞只是半妖,一定要说的话,无名觉得自己才更像冷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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