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珠走得近些,伸手摸了摸那块布。
远远的瞧着,就如一幅水墨画,总疑心这布上泼了墨汁,可靠近去摸,却发现是柔软的绸缎,光滑得很。
梅枝是黑色为主体,渐渐的有些变化,似乎朝阳的那一面,树枝颜色略浅,是棕褐色,而树枝上的梅花,颜色也有一些变化,从淡红到嫣红到深红,不同地方的梅花,有不同的色彩,而花朵间有一丝丝金光闪现,耀着人的眼睛。
“呀,这可真是不错。”
方琮珠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半幅厚实的丝绸——这个应该是上辈子见过的重磅真丝?不比夏日的料子轻薄,多了几分厚重的感觉。
“我们也觉得很不错。”织工大师傅看了一眼方琮珠:“不如我们织一幅衣料,够方大小姐做件秋冬旗袍,穿到身上试试?”
几个师傅皆点头:“可行。”
方琮珠也没有反对,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众位师傅了。”
这种大幅花的衣料,只适合瘦人,现在自己身材苗条,正好可以试试看,穿到身上是否有那古典美女的风韵。
当衣料织出完整的一幅,拿到手里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这毕竟是她头一次参与这种工艺品的制作,不免有些兴奋。方琮珠摸着那光滑的面料,心里头琢磨着自己要将这块料子做一件什么样的衣裳。
回到家把柜子打开,看了看冬天的衣裳,有棉的衣裙,也有带绒的斗篷,还有几件大氅,全毛,以方琮珠现在的眼光,还分不出是什么毛做的,或许有狐狸毛?她也只能猜一猜,不敢随便乱说,要不是肯定会让翡翠怀疑,自己的衣裳都认不出了。
她拎出一件纯黑的大衣到身上比了比,翡翠站在她身后道:“小姐,你别穿这狐狸毛大氅,显得你更瘦了。”
方正成和方夫人对女儿真是富养,果然是狐狸毛的。
方琮珠将衣裳披到了自己身上,把那块衣料从胸前垂下:“这种衣料只得黑色的配,白色的有些太素了。”
翡翠一声不吭的把那件白的拎了出来放在方琮珠面前比了下:“我还是喜欢小姐穿白色的这件,显得人年轻许多,还像个小姑娘一般。”
确实,白色的绒毛衬着黑色的眼珠子,看着有一种少女的妩媚。
而黑色穿到身上,即刻便成熟了不少,好像大了好几岁,空灵而优雅。
方琮珠将大氅挂了起来,又拎出了几件斗篷比了比。
鲜红的那件穿到身上喜气洋洋,陪着这块衣料也不显得突兀,与上边的梅花相得益彰。
“过年我就穿这红斗篷搭旗袍了。”
方琮珠将衣料摊到桌子上,拿出一块划粉来,开始打板。
她自己的尺寸记得很清楚,拿着尺子和划粉,略略数笔,前片后片都已经画了出来。接下来便是衣袖和衣领,这两块的裁剪相当重要,若是有些差池,这衣袖和领口就不如贴,会皱到一处,整体感觉就低了一个档次。
她俯着身子慢慢的画着,十分用心,翡翠跟在旁边打下手,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打扰了她。方琮珠让她将尺子拉直,划粉一点点的印了过去,白色的衣料上细密的粉色线条,清晰醒目。
打好板以后,方琮珠开始裁剪衣料,剪刀下去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半点停歇,翡翠和方琮桢帮着拉住衣料,方琮珠一只手捏着衣料,一只手拿了剪刀,慢慢的在衣料中央划了过去,一会儿工夫,前片就出现在了眼前。
“阿姐好厉害!”
方琮桢对姐姐崇拜得五体投地:“以后我也要和阿姐一样,能做很多很多事情。”
“慢慢来。”方琮珠伸手刮了他的小脸蛋一下,知道要学着做便是好事,最担心的是小孩子被养得太娇惯,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做。
方氏织造在苏州颇有名声,方正成放出风声要临时招人上工,没两天就招满了人,织造厂瞬间热闹了起来,选茧、煮茧、缫丝、复摇、纺织、印染,每一间厂房里都有人在忙碌,大家知道方老爷素来为人宽厚,现在又是过年的时候来干活,除了工钱,小红包是有的,故此个个干起来十分得劲,方氏织造厂日夜开工,灯火通明。
方琮珠心里头也挺担忧着这件事情,方琮亭签的合约并没有给她过目,但是既然给了定金,那就肯定也会有违约金之类的东西,若是方家不能在正月二十八交货,肯定也会要赔点钱给对方,就不知道赔付的比例是多少。
她问过方琮亭想要看合同,方琮亭只是说已经将合同交给父亲过目,让她不用担心:“我已经与父亲讨论过这些细节,日夜赶工是能赶出来的,你就别担心啦。”
看着方琮珠那忧心忡忡的模样,方琮亭冲她笑:“琮珠,琮珠,这些事情本不该是你担心的,你别这样一番神色,我和父亲自然会有计较。”
见他扯出了方正成,方琮珠不好再多说,方琮亭靠不住,可方正成却是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不至于看不出合同上的陷阱,或许是她多虑了。
“琮珠,听翡翠说你这些天忙着给自己做新衣裳,快些将那新出的布料做出旗袍来,等过年的时候穿,美美的,多好看。”
他靠近了方琮珠几分,压低了声音:“琮珠,思虞说二十□□回来,我瞅着他的意思,大抵是想到我们家来一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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