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多的天气还很寒冷,可街道上的树枝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淡黄,那般轻,那般软,好像吹一口气,那种淡色就能化掉一般。
街头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有些人脱下了厚重的棉袄,穿上了夹棉小袄,外边穿着短外套,有些时髦的女郎,穿着披风,就在脖子那处按上了一个水晶搭扣,亮闪闪的,冬日的暖阳挣脱云层照射出来耀眼的光,照在水晶搭扣上,煞是好看。
孟敬儒站在街道拐角,呆呆的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在对面街道上行走,心里莫名有些悲伤。
他曾经载着她穿梭在上海的街头,她靠窗坐着,娴静优雅,就如一朵娇美的花——那是世间少见的花,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描写这花朵的美。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这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眉眼弯弯,他情不自禁的想,就是她了。
这一辈子,从未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分毫舍不得放开。在寂静的夜晚,他总是要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很多遍才能入眠。
枕着她的名字入眠,因为没有她在身边而感到寂寞,认识她的这一年里,他尝尽了各种难捱的相思之苦,最要命的是,他相思还没有用处,只是单相思而已。
他默默的朝前边走,眼睛看着方琮珠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伤痛。
她的身边有很多人陪着,她的丫鬟,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他却没有这种福气陪在她身边,听她轻言细语,看她笑靥如花。
一双腿跟着她朝前边走,复旦大学的校门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她走进了学校,一路陪着她的那几个男人转过身来,开始回走,翡翠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跟一个年轻男人说说笑笑。
孟敬儒眯了眯眼睛,只觉有些不对。
这些男人……看上去感觉怪怪的,有一点像是混黑道的人。
为何方琮珠要他们护送呢?孟敬儒皱起了眉毛,难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翡翠!”
孟敬儒大步跨过了街道,拦截住了翡翠。
黎生吃了一惊,下意识将翡翠一拉,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你是谁?”
翡翠的脑袋从黎生身后钻了出来:“孟大少爷!”
“翡翠,为何你们这么多人送琮珠上学,是……”孟敬儒看了一眼黎生,礼帽歪戴在眉毛上,眉骨那里,隐隐有一道疤痕,这人穿了一件黑绸缎罩衣,下边肯定是穿的棉袄,鼓鼓囊囊的一团。
这人的打扮,不像正道上的人。
“是担心她吗?”孟敬儒有些不放心,以前没见琮珠上学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翡翠点了点头:“孟大少爷,你还不知道啊?我们家大少爷没跟你说?去年十一月末的时候,我们家小姐晚上上课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黑道上的人拿了棍子砍刀……”
“琮珠没事罢?”孟敬儒大吃一惊,虽然方才已经见着方琮珠好端端的走在前边,可还是担忧不已:“是谁下的手?”
“我们家小姐福大命大,正好遇着同学开车经过,救了她,还有黎大哥来得及时,”翡翠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里还破相了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黎生:“黎大哥,我这里还明显不?”
黎生笑了起来:“比我眉骨上的疤可浅多了。”
“唉,黎大哥,你要好好保重啊,别和人家去打,毕竟吃亏是自己。”翡翠一副老妈妈的啰嗦语气:“能躲就躲,别去逞强。”
黎生摇了摇头:“翡翠,你不懂。”
混黑道的,谁不是拿性命在博前途?刀口舔血是常事,更别说现在他管着那个赌场,有谁来闹场子,他肯定要出手收拾,否则愧对每个月给他的这些鹰洋。
孟敬儒见着两个人忽然把话题给硬生生的转成了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有些尴尬,好不容易他才插了一句话:“翡翠,究竟是谁做的,你们知道吗?有没有报巡捕房?”
“嗐,孟大少爷,这事儿啊,提起来就生气!”
翡翠想起巡捕房的不作为便气鼓鼓的:“我们那天晚上就报了案,巡捕房还找了小姐和我去讯问过好几次,结果这幕后指使的人却寻不出来!只不过有一个很有良心的小巡捕过来跟我们家小姐通风报信,据说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干的,他也不便说出姓名,只叫我们家小姐提防。”
“这不……”翡翠指了指黎生他们几个:“现在小姐白天上课都请了人护送啦!”
“以后我开车送她!”孟敬儒心头一热,脱口而出。
翡翠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孟大少爷,我估计我们家小姐不会想欠你这份人情。”
孟敬儒颓然低下头:“你说的没错。”
琮珠现在就想着跟他划清界限,如何还会让他每天接送?
“孟大少爷,你们家在上海滩不是有点势力吗?”翡翠盯住了他,眼睛亮闪闪的:“你可以帮我们家小姐去巡捕房打探打探,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孟敬儒一怔,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们家只是生意做得大一些而已,势力可真说不上,虽说最近他爹也带着他去拜访过几个市政府要员,可从他爹与他们说话的语气来看,却还不是处于平等地位,明显他爹处于劣势,那几个当权的人说起话来都很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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