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柚木桌子上铺着勾花的台布,细致美丽,上边有金色银色的碟子,里头放着英式点心,旁边一排高脚玻璃杯,红酒与香槟摆在桌子的正中央,似乎在等着别人开瓶,一杯一杯的倒过去。
大厅的一角放着一台黄铜大喇叭的留声机,唱片在里边哗啦啦的转动,低洄的音乐如牛奶般丝滑,声声入耳。大厅里已经有人的脚踩着节奏,正在不住的点着地面,似乎已经等不及酒会以后的舞会。
盛雅茗挽着方琮珠的手走了进来,瞬间两人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一个穿着卡其色的呢子大衣,双排扣,戴着一顶同色帽子,显得英姿飒爽。而另外一个则穿了一件鲜红色的斗篷,镶嵌了白色的绒毛,鲜艳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彭斯先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两位美丽的小姐能大驾光临,真让我的领事馆增添了亮丽啊!!”
在中国呆久了,就学会了中国人的拍马屁,彭斯先生说起这些话来真是一片溜,根本没有觉得好像用词不当——作为英国驻上海的领事,他本不应该对两个年轻姑娘这样客气,然而彭斯先生已经习惯于说尽赞扬的话语。
盛雅茗与方琮珠两人都微笑着回礼:“彭斯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她们的目光在大厅里逡巡了一番,这时候男宾多,女宾少,很容易就能将全场的夫人小姐们看个清清楚楚。
“哼,刘裕之和他夫人都在。”盛雅茗瞟了一眼那边,发出了一声冷笑:“他们可是什么机会都不会放过的。”
为了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为了能站得更稳,刘裕之与他的芙蓉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 洋人打交道的机会,哪怕最近这一两年里刘裕之又搭上 了日本人,可是他照样不会放过英国人。
刘夫人端着酒杯站在刘裕之身边,本来正在与一对夫妇说话,见着盛雅茗和方琮珠走了进来,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早两日在宝兰庭被两人羞辱的事情,还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刘美欣。
若不是因为方琮珠,美欣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在复旦念书,无忧无虑,若她没有想嫁孟敬儒的心思,今晚她或许会带她来出席领事馆的酒会,或许站在门口,风姿翩然让人惊艳的就是她。
然而,因为这个方琮珠,她的女儿刘美欣已经走不出自己的心结了,她坚定不移的要去做修女,不愿意回到家庭中来。
自己做恶事的人,从来不会想着是因为自己作恶而造成的后果,总会归咎他人,刘夫人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她曾经让人去烧方家的织造厂,还弄死了几个工人的事情,她满心都是仇恨,只想到方琮珠横在孟敬儒与刘美欣之间,害得刘美欣落了这样一个结果。
她至今都没有想通,刘美欣之所以去做修女,是想要为她清洗罪孽。
“哼!”刘夫人咬了咬牙,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了?”刘裕之感觉到他夫人脸上变色:“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看到了不想见到的人。”刘夫人咬牙切齿。
刘裕之随着夫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着方琮珠穿着一袭艳丽的鲜红色斗篷站在那里,白绒绒的毛边衬得她的脸孔粉嫩,一双眼睛如黑宝石般濡湿而有神采。
“怎么了?这位小姐生得很好看啊,好看也让你嫉妒了?”
刘裕之没见过方琮珠,他不明白为什么刘夫人会这样生气,或许他的夫人此刻进入了一种特别的时期,动不动就喜欢吵闹,喜欢挑鼻子挑眼,弄得他现在都不爱在主院那边过,喜欢到后边小院里与几个姨太太窝着。
刘夫人跟刘裕之吵闹不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她娘家这时候已经式微,刘裕之此时也不需要她娘家的扶持——多年前拿了朝上爬的资本,现在已经用不上她。
“你这个没良心的!”刘夫人曾经在家里哭闹,然而刘裕之却只是冷冷道:“我已经够有良心了,要是没良心,百乐门情杀案应该是死两个人,而不是死一个了。”
刘裕之脸黑黑的回答。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介意自己头上的绿帽子,哪怕他自己娶了几房姨太太,刘裕之还是对刘夫人包养小白脸耿耿于怀。虽然十来年之前他的势力还不够强大,还得仰仗刘夫人娘家,可现在他已经不必要再顾及刘夫人的感受。
听到刘裕之这样回话,刘夫人登时闭嘴,刘裕之心狠手辣,自己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得罪他,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故此,现在两人真是做到了相敬如宾,在家里,关系就如冰抗,到了外边,却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来,总是出双入对。刘裕之不会带姨太太出席这些场合,刘夫人也尽量做出老鸟依人的我样子陪在刘裕之身边。
“她就是那个方琮珠!”
刘夫人一脸愤怒的看着方琮珠,牙齿几乎要咬碎:“要不是她,美欣与孟敬儒这时候已经结婚了。”
刘裕之又仔细看了看方琮珠,漫不经心道:“她这般容貌,孟敬儒当然会看中她,美欣和她比差得远。”
刘夫人气鼓鼓的望着刘裕之,竟然说美欣比不上方琮珠,这是什么眼光,真是年纪老了人糊涂了!她愤怒的在刘裕之耳边嘀咕了一句:“她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已经让她离开中国了,她竟然死皮赖脸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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