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珠揣摩了好几幅朱竹的画,才动笔构思了一幅,朱红色的竹叶或深或浅,竹节带点褚色,看上去灵动慧美,恍惚间有深秋山间红叶之感。
她正站在那里啜着清茶,忽然铺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穿着和服的女子。
方琮珠有些好奇,不免打量了两眼。
个子都不是很高,感觉她们穿着木屐还没到自己高,和服的下摆擦着木屐,飘飘荡荡的,裙袂翩跹。她们的头发高高的挽起,堆在头底上,发髻间还插着一些装饰品,梳子簪子之类的东西,不是的微微发亮。
几个女人走进来,正好见着站在那里的方琮珠。
她一身鲜红的斗篷引人注目,特别是斗篷分开处见着里边隐隐约约的旗袍图案,朱红色的竹叶勾起了人的兴趣。
“这位小姐,你身上的这件旗袍,也是这家店买的?”有一个日本女人走了过来,用流利的中文向方琮珠询问。
这个女子虽然穿着和服,可眉眼瞧上去有些不像日本人,眼睛颇大,鼻子也高挺,方琮珠心中暗道,若是这人改穿了中式旗袍,又说着一口正宗的中文,只怕没人看得出来她是个日本人。
她不由得想起川岛芳子这种女特务,说不定日本人培养的女特务已经悄悄潜伏在中国各地政府里,甚至是已经到了一些要员的府上——刘裕之最近又抬了一房姨太太,这在上海引起了轰动,因为这位姨太太刚刚进门,刘裕之就让大姨太太把家中主事的权力都交给新来的五姨太,还为了她大宴宾客,请了上海要员前来参加。
盛雅茗的父亲自然是得了一张帖子,他没打算去捧刘裕之的臭脚,最主要是不想见着姨太太来主持酒会:“我爹说大户人家没这个规矩,哪有姨太太上台面的,这种人家他不想打交道。我见他不想去,就拿了帖子过去瞄了一眼。”
“你跟刘裕之又不熟,去干嘛?”
方琮珠有些惊诧,盛雅茗怎么喜欢凑这样的热闹?
“我听说那个姨太太很美,想去看看啊,另外……”她娇羞不胜的告诉她:“趁机把白参谋约了出来,说带他去见见世面,哈哈哈……”
方琮珠这才明白原因,为了扶持心上人,盛雅茗可是不遗余力。
“那个姨太太究竟好看不?”
“哪里好看了?我觉得和那个厚嘴唇的刘夫人不相上下,只是年轻些,这个刘裕之的口味可真怪,娶了个这么小眼睛塌鼻子的姨太太,随随便便在街上扯个人过来都比她要美。”
当时盛雅茗与方琮珠说起这事情来时,她并没有很在意,可是现在一想,这个小眼睛塌鼻子的姨太太,如何能让刘裕之一见钟情?或许就是日本女特务,日本人放在这些高官身边监督他们的。
“小姐?”
那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轻轻喊了方琮珠一句:“能否告知?”
方琮珠猛然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是,这就是方氏织造产的。”
“恕我冒昧,能不能看看里边这件衣裳?”那女人打量了方琮珠两眼,口中赞她:“小姐你可真是生得美。”
方琮珠将斗篷解开,露出了里边的旗袍:“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旗袍。”
“旗袍好看,这高高的衣领真是衬得小姐优雅无比,还有那黑色珍珠纽扣,实在引人注目。”
“您过奖了。”方琮珠微微颔首:“您要挑什么衣料?要不要看看我身上这一种?”
那个女人向她鞠了一躬:“多谢小姐热心帮忙。”
日本人很讲究礼节,方琮珠倒也不觉得奇怪,带着她们几个走到柜台旁边:“去将去年冬天的朱竹暖阳给拿出来让几位夫人小姐看看。”
店伙计赶紧搬了一捆布出来让她们挑选,有几个看了看方琮珠穿着的旗袍,不住点头,表示满意,她们用日语叽里咕噜的说了好一阵话,最后那个会说中文的女人开始指手画脚的让店伙计扯一幅布:“这种,我们几个都要,你看看要多少布料合适。”
方琮珠请她们去试衣间让师傅们量了身材给她们算了算要花多少衣料,那个会中文的女子微笑着看向她:“小姐,你太热心了。”
方琮珠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我不是热心,我是方氏织造的大小姐,当然要为我家尽心了。几位看起来对我们中国的丝绸很感兴趣,不如留下一个地址,若是有什么新出的衣料,我让伙计给你们送些样品过去瞧瞧。”
“好啊,这主意很好!”那女人很高兴的向她又鞠了一躬:“我们住在虹口那边,有一个浪园会所,你让伙计问福田夫人,自然有人带他进去。”
“好的,我记下了。”
方琮珠喊来一个店伙计,让他们送了一张VIP卡给福田夫人:“登记一下夫人的住址,虹口浪园会所,以后要是她打电话过来,可以送些新出的布料过去。”
伙计赶紧照办,福田夫人瞟了方琮珠一眼:“方小姐,我听说中国的年轻姑娘很少抛头露面,特别是大家闺秀,你倒是有些不同。”
“夫人,这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中国早就不是满清时期的中国,不少女性都从自己的家庭走出,走向了社会,我们也有了自己的担当,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窝在家里等着男人挣钱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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