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言挥了挥手:“美欣,明天上午复旦见!”
那个被叫做美欣的年轻姑娘转过头,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好的,明天见!”
中年男人替她拉开汽车后座的车门,年轻姑娘抱着书包坐了上去,一张脸贴在玻璃上,对着校门边站着的唐菀言拼命笑,一只手伸出来晃了晃:“菀言,再见啦!”
方琮珠愣了愣,这个叫美欣的年轻姑娘她见过,她长得太有识别度了。
那厚厚的嘴唇,让她想起了那天在方氏织造里遇到的姐妹花。
两人都是这种同款嘴唇,她记得很清楚。
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这般小,才来到这个年代十来日,便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两次。
方氏兄妹回到别墅不久,外边的铃声响了,孟敬儒前来拜访。
今日的孟敬儒,穿着一件白衬衣,下边一条白色西裤,配一件乳白色起淡黄色暗格马甲,打了一个领结,他的臂弯里搭着一件白色西装外套,看上去是因着有些热,将外边那件给脱了下来。
这一身白有些过于显眼,方琮珠不免多打量了一番,她觉得这身行头本应该是餐厅服务生的工作装,但孟敬儒穿上去挺潇洒,并不觉得土气。
同一件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自然不同。
孟敬儒气质相当好,个子高身板挺得笔直,穿着这套衣裳,正符合那四个字的描写:玉树临风。
见方琮珠打量了他好几眼,孟敬儒忽然有些胆怯。
这衣裳是蕙锦香新出的男式西装,昨日去了店里给方琮珠拿衣裳的时候,这一批西装刚刚好才出来,掌柜的和他开玩笑,只说大少爷穿了这套衣裳绝对好看,他一时兴起,让店员取了一套适合他的尺码试了试。
走出更衣间,大家的眼睛都直了,只说这衣裳大少爷穿着可真是帅:“上海应该没有谁比大少爷更适合穿这套西服。”
“可不是吗?大少爷穿着这衣裳走出去,保准街上那些年轻姑娘都会看呆了一双眼睛!”
被自己的店员狠狠的夸奖了,孟敬儒不免得意,决定今日穿了这套西装来江湾别墅给方琮珠送东西过来。
可是,现在触着方琮珠的目光,孟敬儒有些心虚,背上微微冒汗。
他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真是傻,蕙锦香的掌柜和店员,都是拿自家工钱的,哪里会说自己半个不是?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有求与我也,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书真是白读了。
“琮亭老弟,”孟敬儒决计避开方琮珠的目光:“上次定做的旗袍,方大小姐一直没有去取,今日我得空给她送过来了。”
“敬儒兄,怎敢这般麻烦你?”方琮亭朝方琮珠看了一眼:“琮珠,你竟然都没去接么?”
方琮珠冲着孟敬儒笑了笑:“我不认得路,忘记是哪一条路上的蕙锦香了,本来想坐辆黄包车到处去找找,可又怕孟大哥笑话我这样计较,为了一件旗袍,竟然上海满城转。”
她的笑容甜美,看上去让人很舒服,孟敬儒刚刚的那一点不适,在她的笑容里渐渐淡去。
“怎么会笑话你呢?若是知道方大小姐在等这件衣裳,我应当早就给你送过来。”
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珠,她穿着一件细格纹的麻纱旗袍,长袖至小臂的中断,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来,看上去清新娇媚,有点时髦女学生的感觉。
“方大小姐身上这件旗袍很好看。”他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这是我自己做的。”方琮珠骄傲的一仰脸,嘴角的小梨涡深深:“衣料是从家里的铺子里裁的,裁剪是我自己弄的,翡翠帮着缝了旗袍的身子,衣领袖笼我自己来,这些精细活儿,翡翠弄不大好。”
孟敬儒大惊失色:“没想到方大小姐这般心灵手巧!”
方琮亭得意:“我妹妹最擅长女红,你是没见过她的刺绣,那可是栩栩如生,大家都说她要是去开绣庄,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啊呀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方大小姐有这般才艺!若是……”孟敬儒本想开口相邀,请她去帮蕙锦香设计最新款的时装,可忽然一想,方琮珠乃是大家闺秀,怎会屈尊降贵的去做这些苦力活,这不是在侮辱她么?
当即将那句话咽了下去,又打量了方琮珠一眼。
“孟大哥穿这套西装挺好的,特别潇洒。”方琮珠见他打量自己,赶紧找一句话来把气氛缓和一下,否则这样面对面的瞪着,实在有些尴尬。
孟敬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伸手弹了弹马甲上沾着的一粒浮尘:“真的吗?你觉得我穿这衣裳挺好?”
方琮珠点了点头:“是啊,也就是你才能穿得出这白色的感觉来。”
听了这话,孟敬儒全身都觉得有些轻飘飘的,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大大张开,有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方才的担心,此刻已经不翼而飞。
他这才觉得全身自如,伸直了腿和方琮亭说起方琮珠报考复旦的事情:“你帮琮珠弄到学历证明了没有?”
方琮亭点了点头:“我们刚刚从玛利亚女子学校回来不久。”
他从沙发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张证明书,一张印着玛利亚女子学校标识的信纸,上边用英文和中文写了两段话:经过我校测试,方琮珠女士具有高中同等学力,特此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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