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心间像是打翻了五味杂陈,孑然一身的每个夜晚都是置于冰窖般的凉彻与煎熬,他说不出话来,书房里寂静无声,他将脸埋进柏璃的颈窝,终于嗬地哭出声来。
似乎是所有跨不过去的伤痛都会被时光掩埋,抚平,愈合得再没有一点儿痕迹。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般的宁静浸润着平淡的生活,都能够用陪伴慢慢遗忘。
阳光一寸又一寸地流逝于掌心,渐渐从西风残照叶染秋霜走到雨雪霏霏岁暮天寒。屋外鹅绒似的白雪纷扬,如席如瀑地铺满了皑皑地一片,望去是一片银装素裹,积雪覆满了庭院里的绿植,压弯了桂树枝。
她放下用雪水熬好的汤圆,素手伸出窗外,落在的雪花登时在她温暖的掌心化作一滴清露。素雪拂袖,她忽而心生一计,勾起一抹笑颜。
廊下人影飘过,他一身锦绣华服,执伞而来,步伐愈来愈快,脸上还挂着笑意,搓了搓手,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璃儿,我在后院给你堆了……”
他的满面春风还没有吹起,话音未落一盆蓬松的白雪“哗”地一下扣在了头上。新雪带着水汽,湿哒哒地糊了满脸。
他愣了半晌,拿下扣在头上的木盆,拨开眼前的白雪,才看到那人笑得无力,瘫在了榻上。
景翾似是隐忍地深呼了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走向床榻,一边拨着残留在脸上的白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柏璃要挣脱的手,将人覆在身下。
“开心吗?”
抬头就能见着他挂着水珠的满脸狼狈至极,何曾还有平日半分清风和煦,忍不住想笑,“很开心啊!”
他冷哼一句,“你完了!”便低头覆上,缠绵缱绻间,只听得他在耳畔道,“开心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脸埋在柏璃颈间,被那丝熟悉的杏花香浸染得沉醉,一不留神覆着的人便像是一条泥鳅一样从他身下一钻,从腰间溜走了。
她拨开两层纱帘,蹿下床榻,走到桌边坐下,端过一碗还冒着热气却已静置须臾的汤圆,道了句,“还吃不吃了?”
他拂了拂衣衫,起身走到桌前,一双眼睛始终都没有从她带着笑意的面颊上挪开,坐在青花圆桌对面,微微勾了勾唇角,端起一碗温热的汤圆,舀了一勺,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小口,流沙般的馅儿便流了出来——是秋末留下的干桂花,用清露泡开,兑上冬蜜搅拌,裹入雪白圆滚的汤圆里。
一碗白润的汤圆里,却混着些许杂色。他舀起一枚混着点点嫩红印记的汤圆咬了半口,玫瑰的芬芳霎时在唇呛间蔓延开来,鲜嫩的玫瑰花瓣儿裹着蜂蜜,以晨起从松枝上取下的清甜雪水文火温煮,甜到了心尖儿上。
他依然面带浅笑,舀了一勺热乎乎的汤圆送到她嘴边,她亦然浅笑,轻轻地咬了一口,露出金黄色的桂花馅儿。
他一口吞下了那个被她咬了一口的桂花汤圆。
鲜花汤圆做工最是麻烦,为了能让他在冬至的早晨吃上一口汤圆,她定是半夜便起床了。
想着,景翾心口一阵湿润,嘴上却倔强着却忍不住还想欺负她一下。
“你这汤圆馅儿不是很好…”
“那你想吃什么馅儿的?”
“你做的馅儿的。”
带着桂花香的薄唇忽的吻上了她,芬芳在心间恣意蔓延开来。寒风袭袭,窗外又飘起了飞雪,暖融融的屋内镌刻着一曲风花雪月。
身后一件毛裘覆上了身,纤长的指节从身后为她系上了结,“吃完了,我带你去后院。”
骨节分明的手掩了一条遮光白绸系在她发髻下,眼前的世界茫茫一片,一条白绫束缚着双眼。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他蒙上了她的眼,只留下一句出房左拐,过了庭院向前一百步。
景翾一路牵着她,为她执伞的手被冰冷的空气冻得发红。
身后一只手扯下了那条白绫,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沁入肺腑的梅香逐渐浓郁,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烈焰般的火红。
冬至冷锋,漫天霜雪零落,在枝头红果上绽开冰花,凝住些许红梅。
红梅数枝。他将一缕红绸交到她手中,握着她的手,轻扯红绸。
花瓣零零星星地从头上那颗花球中落下,成了漫天的红梅雨。点点红色落在发间,身上,后院一小片梅树林里,他挽着她的腰肢,一对璧人狭小的空间里,梅香馥郁弥漫。
红梅树下,是一只雪砌的白狐,被零零星星地落梅覆上,多了几分柔软俏皮。
是她曾说过想要的雪狐。
“喜欢吗?”
唯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寒香如故,心底那份灼灼燃烧的情,如梅香般比从前更加馥郁。暮雪满城,她微笑着走得更近,将他冰冷的手放在了温暖的心房。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将琴代语,聊写衷肠。
诗度流年,酒染沉香;
年华安然,十里同风。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墨忆 · 四十六 『凉夜』
和玥十五年,开春一场料峭风寒,吹倒了权倾天下的君王,从此一病不起,病气笼罩着胤和殿的寝宫,伴随着浓烈的药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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