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被她说得有些红了脸,低头悄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臣妾一切安好,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皇后又点点头,仰面望着屋檐上的云朵。三月灿烂的阳光灼得人眼热,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寻而又低下头来望着身前的二人:
“一切安好就好。宜妃,你入宫多年,各方面都有些经验,平日里还要多教教舒嫔,再这么宠着她,她就算有意想成熟些,也不成啊!”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秦若媛带着乔舒拜了一拜。
“行了,你们该赏花的还去赏花,本宫还要亲自查验那几盆进贡给陛下的西域奇花,就不多说了。”说罢,皇后便向殿内走去。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二人在皇后身后行着礼,待皇后进了殿,才站起身来,往来路行去。
“姐姐,”乔舒小声地唤道。秦若媛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
又走得远些,乔舒又唤了一次。秦若媛放慢了脚步,安静地听着。
“姐姐,今日的金银花,不好看吗?”
秦若媛紧张的神色略略缓和了下来。她执起乔舒细嫩的小臂,柔声道:
“好看。只是金银花这样常见的花,是不能与牡丹相比的,知道吗?”
乔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若媛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牵着她回到了自己宫中。
乔舒因处嫔位,位分不高,与秦若媛同住一宫。返至宫中,她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只是仍在秦若媛的住处逗留。宫苑中的春日过得比何处都快,这一日就这样不知怎么地过去了,那一日也是,所有的日子都是一样。
每日只有到了傍晚,各宫各苑才会燃起短暂的希望。不知今日的绿头牌上,又是刻着哪位宠儿的名字。
明黄衣衫在宜妃宫前的藏月阁停下了脚步。他静静地望着宫殿中摇曳的灯火,走进了朱红色的殿门。
秦若媛刚刚散下发髻,正用篦子细细地梳着。乔舒娇小的身形轻盈地倚在她的梳妆台旁,撑着头微微含笑,拨弄着台子上的脂粉。
秦若媛从镜中看见了那一抹明黄衣衫,急忙回过身来,行了一礼,道:
“陛下来了,也不着人通报一声。”
乔舒闻声,也迅速福下身来。皇帝笑着,上前扶起了两位红颜,道:
“原是想来看看宜妃的,不想舒嫔也在这里。”
乔舒渌波微漾,再福一礼:“既然有陛下陪着宜妃姐姐,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帝转念一想,又摆了摆手:“罢了,朕也许久没有看见你了。宜妃不会怪朕喜新厌旧吧?”
秦若媛温婉一笑,道:“当然不会。臣妾还替舒嫔妹妹高兴呢。”她福下身,目送那明黄衣衫一步一步趋向殿后。
“陛下,”乔舒小心地摘下髻上的珠花,柔声唤着身旁的男子,“陛下今日就这样来了,想必宜妃姐姐的心里定会不好受吧。”
皇帝伸出食指,在她长及腰际的青丝末端绕了几圈,缠上了几缕墨云:“那朕今日若是在她那里,你不是也会难过吗?”
乔舒咬唇,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眸。皇帝弯下身来,悄声向她的耳边道:“今日朕与你,不谈别人。”
乔舒笑着别过脸去,躲开了皇帝的目光:“陛下想聊什么?”
“汝南侯这个人,无趣得很。他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还舍得把你嫁给朕?朕若是他,才不会把你放出府去。”皇帝笑道。
乔舒微愣了一下,娇声嗔道:“陛下惯会取笑臣妾。陛下天子之尊,天下人想求取陛下欢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呢?”
皇帝收回了手,背着手点了点头:“你倒是懂事。”
“陛下——”乔舒撅起了小嘴。
“怎么了?”皇帝疑惑地望着她微怒的花容。
“陛下还是拿臣妾当小孩子看。”
这下换皇帝愣了。眼前的这个女子,虽说是宫中最受宠的嫔妃之一,但她站起身来还不及他的肩高。他当然是拿她当小孩子看了,不然,难道把她和比她年长近十年的秦若媛相提并论吗?
算了,既然她这么不把自己当孩子看,皇帝自己又何必想这么多呢?他只消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嫔妃便是了。这或许,也正是她所想要的。
“好吧,是朕刚刚失言了。你过来吧,别再生气了。”他罕见地放下了天子之尊。
“陛下是天子,陛下不会有错,是臣妾自己不懂事,总让陛下觉得,臣妾还是个孩子。”乔舒仍嘟着嘴,似赌气一般道,“陛下明日不如还是到宜妃姐姐宫里去吧,宜妃姐姐为人稳重,且比臣妾年长,陛下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皇帝将双臂绕过她的后颈,几乎将她幼小的身子全部搂在怀中。他摩挲着她乌黑的长发,贴着她的面颊,悄声道:
“朕说了,朕与你今日,不谈别人。”
镜中,双影缠绵。明黄和胭脂在暖而甜的熏香中渐渐融为一色。殿外的明月悄悄攀至天幕中央,俯瞰着静夜中的京城。没有匆忙,没有慌乱,只有在这夜色之中,潺潺流动的溪水,像人的呼吸一般,一起一伏,绵长而不绝地向远方流去。人们纵各怀心思,却也不觉在这夜中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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