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晚间的等候,便显得情深意重。
明一心里一动。定定瞧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她从未在云净面前笑过,此时一笑,仿若云破日出,冰雪消融。纵使云净等候在路旁只为遵从本心,并不求什么,此时也不由得生出一种值了的快乐。
这边问道峰上,明一隔了几百年,才再动了些感情。那边清玄峰上,随着时间的逼近,收徒大典已经准备在即。
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各门的邀请帖也都早发出去了。但时日越近,要忙的事还是越多。
明远知道明一预备锻炼云净,因此这这收徒大典的准备事宜,也都每一项都同他细说分明,让他晓得章程。
清玄峰上开始忙碌 ,云净也跑不掉,开始恨不得日日住在清玄峰上。
明一虽不爱管事,此时也知道不去捣乱。
停了云净的课业,只嘱咐他莫忘记温习,便放他去忙活了。
因那天一笑,师徒之间也能说说话了。
云净要去清玄峰了,明一便叮嘱他:“注意休息。”
就四个字。云净等了等,没等到下文,便点点头,比明一还要惜字如金:“谢师尊。”
明一看着窜高的少年急匆匆走去,心里对这样不远不近的师徒关系,十分满意。
不必太远,只要不很近,应当就不会出事吧?明一这样跟自己说。
云净不在,系统很久没出来作妖,修炼也暂时无甚长进。
明一每日目送徒弟去清玄峰,望着他不回头的背影,心生怅然之时,竟是无事可做。
她干脆一头扎进丹房,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一张丹方找出来,试图改进。
这丹方和修炼一样,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也越沉迷,越容易忘记时间。
她手上这张丹方,是从一个秘境中找到的,回来试验之后发现缺陷太大,纵使能解百毒,也只能定为下品。
她将其中几味药材换掉,分量不断增减,反复斟酌试验,终于在一次将收丹时的火候转为最小时,成功升级了丹方。
一张丹方而已,即使费了她不少工夫,也不足以使她动容。她只想到,给云净授课时,可以拿这张丹方讲讲。
等等!
云净!
等她走出丹房,被门外明远的无数纸鹤淹没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明远同明一一同长大,早知道自己师妹是个什么德性,因此定下收徒大典时间后,便日日发纸鹤提醒。后来同云净熟了,将他当做子侄辈来看,提醒得更是勤快。
他知道宗门内不少弟子私底下嘀咕云净,觉得他是做了什么龌龊事才能爬上明一真人的嫡传首徒宝座。他们知道他是五灵根,先前不过在药园打杂,便觉得云净低他们一等,甚至还开了盘口,赌明一真人必会在收徒大典前后悔。
他们不敢议论明一真人,便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云净。
这孩子才十一岁!
明远想着,给云净一个风风光光的收徒大典,叫明一当众为他赐下寓意深远的道号,再透露出云净现在的修为,应当便没有人敢再说眼红的话了吧。
谁知道最该给云净撑腰的人,竟不在呢?
眼看着收徒大典即将开始,清玄峰上宾客如云,云净被打扮地像个小仙童——这是明远的审美,他总会在一些让人难以想到的地方,猝不及防地表现出他婆婆妈妈的特性——但是另一个主角却不在。
不少大佬都已见过云净,笑眯眯地给了见面礼,摸摸头,说一两句鼓励的话,然后必要问:“明一真人呢?”
明远心里清楚,不过是一个收徒大典,这些人本不必来。
但他们来了。
为的自然是那个人。
明远僵着脸,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真人不巧在闭关”。
他身边的云净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眉眼都是兴致缺缺,看不出他真实的心思。
大佬们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再说几句客气话。
不消片刻,所有人已经都知道了明一真人不愿意参加收徒大典。
明远能怎么办?发出去的所有纸鹤都石沉大海,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代师妹收徒,当着众人奇异的目光受了云净三拜,赐了他道号,“摇识”。
直到这收徒大典虎头蛇尾地结束,明一也没有来。
后殿里为她准备的礼服还安静地挂着,云净,现在当叫摇识了,安静地坐在礼服旁边。
他的礼服还未换下,此时瞧着,仿佛小孩在等不回家的娘。
明远叹口气,示意侍童上前给他换下衣服,同他说:
“你怨你师尊也是应当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摇识打断,他眉目低垂,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我不怨。师尊愿意收我入门墙,已是我天大的造化,云净如何敢求其他?”
明远又叹一口气。他人情世故门清,一听这话便知道,小孩心里是委屈的。
但人心是偏的,他把摇识当子侄,疼宠得胜过自己亲徒弟,还不是因为这是明一的弟子?
他不可能为了摇识的委屈去责怪明一。
“你先回去吧。”他最终干巴巴地说,“看看你师尊在不在。”
第6章 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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