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正欲说明来意。听闻邀约,一低头,最先望见的却不是棋盘,而是桌上一只小小的纸鹤。
那纸鹤不过凡品,莫说她,便是与她往来的,也没有人再用。
但她却觉出一分毫无道理的眼熟来。
眼熟便眼熟,她向来不爱多事,正想接着他的话说,对面明远却是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枚纸鹤。
他当下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人几乎要气血上涌。一面试图解释“这枚纸鹤……”,一面伸手去抓它。
指尖触碰到纸鹤,来不及将它扔进须弥戒,这小小的生灵便一振翅,伶俐地开始再次重复储存的声音。
“禀掌门……”
满室皆静。死寂。只听这纸鹤悠悠然从头说到尾,才像是察觉到气氛不对似的,哑了下去。
纸鹤发出的声音轻灵胜过器乐,但此时谁也无心去听。正主此时就坐在对面,目光在他和纸鹤间徘徊。
明远心知今日若不能给出一个解释,她再不会踏进这清玄峰的门了。到底是一宗掌门,心思电转,眨眼已是镇定下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本不欲让师妹知晓,此事尚且缺乏证据,只希望是我多心……”他修长的指节敲击着棋盘,试图敲出一个逻辑完整的谎言来,“师妹可还记得这纸鹤中的提及之事?”
明一颔首:“自是记得。”
“这几百年来,九州皆时有此魔修虏人之事。”明远捡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此类事本是寻常,但自我还是师父座下大弟子之时起,便察觉不对。每年总有那么一批百人上下的修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抓到的魔修只说已被祭旗——但世上哪来那么多恶煞旗?”
“我便将搜集的消息都留存下来,师妹的这枚纸鹤,也是其中之一了。”他摊开手,苦笑道,“不过此事只我一人生疑而已,尚未同旁人说过。今日不想却将师妹牵扯进来,是我的不是。”
明一微微动容。
同明远一起长大,亲眼看着他从一群天才中脱颖而出,接任将宗门延续的重任,她自是知道他的本事的。
论办事能力,明一甚至都能做得比他漂亮;但坐镇后方,统筹全局,判断重点,整合信息,他的才华却无人能及。
整个修真界都装在他的脑海里。他每日便看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报告,在心里运筹帷幄,再将一个个命令发出去。
若说她是清玄宗明面上的定海神针,明远便是清玄宗这个庞然大物的脊梁。
这样的人做出的判断,她自然是信的。
明一想了想:“我回去便将那段记忆抽出来,托纸鹤送给你。我不擅观察蛛丝马迹,也许漏了什么。”
“此事不急,师妹什么时候得闲给我便可。”明远歉疚一笑,叫人如沐春风,“到底还是麻烦师妹了。”
被这事一耽搁,两人都没了下棋的心思。
明一看看天色,想起来正事:“不知我之前托纸鹤送来的那瓶清毒丹液,用着如何?”
正躺在他的碧水青玉匣里。明远不动声色,脸上是他惯常的笑容,对她和对其他人并无不同:“师妹炼出来的极品丹液,千金难求,怎能不好?”
这话的意思,便是用了。
那就是丹液不能算作“羹汤”了。
她在识海里跟系统说:“你倒是颇会演戏。”
系统不说话。
那只好启用她最不愿意的方案了。
明一神念一动,桌上便出现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
她神色似有些羞惭:“今日无事,便往山下走了走。看见有卖桂花糕,心思一动便买了些。不成想买多了,记起师兄幼时也是喜欢的,特来分给师兄。”
桂花浅淡的香气里,她清透的面上淡淡的薄红,说不清是害羞,还是雾气熏染。
明远就着这难得一见的姝色,手下不自觉便捡起一块软糕——
“叮!任务完成。”
一盘桂花糕两人分食,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吃完。
盘子一空,明一立刻起身告辞,只说问道峰上还有徒弟等着上课。
两人一个往殿外走,一个看着另一个离开,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如出一辙。
“师兄/师妹,为何要骗我呢?”
明一与明远一同长大,知道他说谎时手上必要有所动作。
明远同明一吃过不知多少次山下桂花糕,怎可能认不出它的味道?
两人只是都默契地,不曾拆穿对方罢了。
时间有些晚了,空气里渐渐有了凉意。
明远歪在矮榻上,对面的女子仿佛还在,叫他一时舍不得起身。空盘子摆在棋盘旁,有些滑稽,他一挥手,碧水青玉匣跳出来,将空盘和那只惹祸的纸鹤装进腹中。
他对着匣子指指点点:“都是你,引我犯罪啊!今日差点晚节不保,幸亏本掌门急中生智,说谎毫无破绽。”
说是这么说,他却毫无悔意,反而颇为自得,又暗自偷笑一会。
正乐着,殿外又有传音进来。他差点以为是明一去而复返,吓自己一跳。
明远的弟子进来时,便觉得师尊看自己的目光似有怒意,但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细思,迅速道:“风卫门传来灵光纸鹤,弟子不敢擅专,特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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