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二十二岁了,阿辉走了六年。他当初明明说的是四年,可两年前他并没有回来。她穿着刚做好的红裙子在村口等了三宿,到第三天,她一直绷着的身体终于受不住,倒下了。
再醒来,就变成了别人的老婆。
阿辉终于回来了,他来找她。晚红翻出压在柜子底下的、两年没穿的红裙,费了半天的力气才穿上。
那条按照她十六岁时的身材做的裙子,此刻紧紧贴在她身上。侧边的线崩开来,隐隐显出里面的赘肉。
那肉并不白净,还有些粗糙。
她的手无处安放,拘谨地站在阿辉跟前。
“不是叫你等我吗?”他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抓住晚红的双肩。他这才惊觉,一只手已经握不住她了。
晚红情绪一下被打乱,泪水夺眶而出。她拼命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晚红想等,可是她的爸妈等不及。
隔壁村的波仔三十五岁了,还是娶不到媳妇。村里的晚红生得美,波仔便打起她的主意。
波仔家里有人在城里工作,波仔从亲戚那儿搞来一台电视机,拿到手就往晚红家里送。
这可是电视机!与其让女儿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还不如嫁给波仔,兴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家还能有缝纫机、石英手表!
可比阿辉实在多了。
是,波仔是丑了点,还大晚红十五岁。可人家送来的是别的人都没有的电视机,有这样的女婿,脸上也有光!
晚红她爸拉着她妈一商量,也不等女儿同意,等着她倒在村口后,直接把她绑了来,扔到波仔的床上。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两年前你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不回来?”晚红泣不成声,情绪上头,她不再拘谨,肩膀一甩,挣脱开阿辉的手。
阿辉本该四年就回的,可他在学校表现太好,又深造了两年。
阿辉拽住晚红不再滑腻的手腕,手下的触感凹凸不平,松开手,是一道道可怖的疤痕:“他打你了?”
他几下挽起晚红的袖子,她的手臂上全是青紫一片的淤血。
阿辉语气发怒,拉着她要离开这里:“跟我走,我带你走。”
晚红的哭声渐歇,她一愣,呆呆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嗫嚅着,说不出话。
真的可以吗?她还可以再回到阿辉身边吗?
屋子里突然跑出来两个两三岁大的孩子,他们哭着扑到晚红怀里,喊着:“妈!妈!”
两个孩子稚嫩清脆的声音像一记棒槌,敲在她头上。晚红猛地清醒过来,她甩开阿辉,死死咬着下唇。她盯着他,然后缓缓摇头。
为了两个孩子,她不能走。
阿辉看着她摆出母鸡护犊子的姿势,挡在两个孩子面前,与他对峙。
他怔怔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变成这样了呢?
“卡——”
很好,厉寒对两个演员的表现很是满意。
温慈从片场下来,全身都透着疲累。
冬青表情有些凝重,温慈看懂冬青脸上的担忧。她故作轻松,向冬青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一面拿过帕子擦汗,一面往片场外走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顿住步子,背对着冬青,问:“有酒吗?”
从冬青的角度看温慈,她化了特效妆,宽厚臃肿的双肩微微有些颤抖。
冬青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温慈笑了笑,转头解释:“放心,我不喝。”
剧组到底没拍完原本计划的内容,工作进度还剩五分之一时,台风如期而至。
这周的台风来得猛,剧组不得不停工,收了片场的帐篷,全员回到酒店里待着。
窗外乌云沉沉,明明还是大白天,却黑得像晚上。
酒店电视放着新闻,画面上是被台风压折的行道树。配合着窗外呼啸的杂物,黑色垃圾袋疯狂旋转,广告牌被刮断,重重拍打在地面之上。
海边的渔民农民一年的盼头随着台风的袭来,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那感觉,就像是末世。
温慈把头埋在两膝间,倒在床上。
翻了几个身后,她钻到被子里,摸到一罐酒。
她瞒着冬青买的。
温慈指尖搭在罐盖上,慢慢拉开拉环。
“嘶——”易拉罐里的气释放出来,被子里一瞬间溢满酒的味道。
她迟疑着,把酒凑到鼻子下晃了两下,再伸出舌头舔了舔口沿。
温慈叹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把酒放到床头柜上,翻身陷进床垫里。
以后再也不接这样的剧本了。
难受得想喝酒。
***
台风天一过,剧组立即开工。
温慈做好造型,坐在当地的板壁厝里。
南方天气暖和,墙壁不厚,在木板或竹编外面刷一层泥草浆,作夹泥墙。
剧组找的这间板壁厝年代久远,墙外的泥草浆掉落了,露出里面的草编。
镜头对准这里,光从草编的缝隙间照进去,落到晚红的脸上。横横竖竖的光影交错,像给皮肤穿了层衣服。
晚红发丝凌乱,一只眼睛肿起来,怀里抱着大儿子的尸体,双眼无神。
屋外的阳光也丝毫进不了她的眼睛,全被那双幽深的瞳仁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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