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悦不多废话,凝神想着父亲,且注视着晷针,等待母亲启动天命晷。
母亲似乎戴着手套,施法时,她摘下了手套。
掐个手诀,指尖汇聚法力,挥向天命晷。
以曲悦的视角,仅仅瞧见了她的几根手指。指甲修剪的极为精致,涂着颜色鲜艳的蔻丹。
恍惚之间,曲悦心中泛起一抹狐疑。
她鲜少化妆打扮,不是觉着自己天生丽质,是因为懒。
她记得大哥曾经说过她这一处像母亲,母亲喜欢素色,从来都不装扮的。
且这只手的手指,指节修长,却过于枯瘦,显得皮包骨,是一种处于极度“饥饿”过后的状态。
搁在修道者身上,属于不正常的老化,通常是受过重伤、使用禁术、遭受反噬之后出现的。
母亲如今正在使用禁术,还在操控天命晷,被反噬是正常的,但不会立刻出现。
曲悦以为,她应是个“惯犯”。
是为了父亲操劳至此?
若真是如此的话,父亲岂会才刚渡完心劫,又被她连累的渡了天劫,现在更是陷入必死之局了?
嗡——
天命晷倏然嗡鸣一声,铜锈逐渐消失,神器绽放出光芒。
——“女儿,可以了。”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哦。”
曲悦的疑心越来越重,这真的是她母亲?
可若不是,为何能自己意识相连?
曲悦不敢妄作判断,也不敢听她的话,真去窥探父亲的命运线。
若此人不是母亲,其心可诛。
曲悦边思考着,边假意装作注视晷针的模样。
约莫过去一刻钟,曲悦急吼吼道:“娘,我办不到!”
——“莫急,你第一次使用天命晷,这是正常的,沉下心,继续。”
曲悦继续假装,又过去很久:“娘,先前我心脉里钻进了一条天魔虫,近来身体不适,意识也很虚弱,估摸着做不到。”
——“乖女儿,事关你父亲的生死,你再努力一下。”
曲悦已有九分把握,她不是母亲。
竟不问魔虫的事儿,也不管“女儿”难受不难受,清冷的声音里依然只有温柔,毫无心疼。
不可以听她的,曲悦拿定主意。
这女人能将她的意识拘禁来,可能与她心脉里的天魔虫有关系。
但曲悦又不能刻意询问她父亲的一些喜好,因为自己还在她意识里。
不知她可以对自己做些什么,不如装作毫不知情,完不成她交代的事情,等她将自己放回肉身里去。
曲悦继续耗着。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还是不行吗?”她的声音有些急了。
曲悦自责道:“我真的办不到。”
她没有说话。
曲悦愈发紧张。
便在此时,隔着禁制,曲悦听见殿外响起女子的声音:“姑姑,我家姑姑感受到天命晷有异动,得了大祭司的令,来此值守……我家姑姑吩咐,不希望被人打扰。”
“让开。”
“姑姑不可……”
又岂能拦得住。
神殿厚重的大门,被人以双掌推开。
外间风雪甚大,粗粝的雪籽被劲风卷入殿内来。
“冒牌货”已关闭天命晷,迎门而站。
曲悦透过缝隙,看到雪籽扑面而来,一名女子站在门外,并未入内,静静与“自己”对视。
与曲悦心目中天女的装扮不同,没有巍峨高髻,没有丝绦飘带,乌黑及膝的长发被一个篦子状的银饰品拢在身后,弯弯柳叶眉,皎皎芙蓉面,穿着样式简单的素净白衣。
虽美,却又像这门外的风雪,令人不敢靠近。
“凝霜。”她守着门,面无表情的道,“听闻天命晷有异动?”
随着她开口,曲悦的心潮再次起伏。
她的声音与“冒牌货”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冒牌货”假冒的正是她。
她才是自己的母亲!
“进来。”凝霜招招手,已经戴上了手套。
寒露跨过门槛,踩在薄薄一层雪籽上,入内后,身后的门自行阖上。
曲悦看到门外跪着许多身穿白衣的女子。
——“你一点儿也不吃惊,可见你先前已经猜到,我不是你母亲了?”
凝霜这话,是说给意识海里的曲悦听的。
母亲再晚来一步,也许凝霜就将她给放回去了。
曲悦并不觉得惋惜,更不害怕,终于见到了母亲,她十分愉悦,也非常安心。
——“你今年二十八岁,从你出生至今,你母亲从没有在你身边陪伴你,甚至不曾去往凡人境探望过你,你不记恨她么?”
曲悦道:“姑姑如何知道,我母亲不曾暗中来探望我呢?”
——“这二十多年我一直盯着她,当然知道她没有离开过。”
神殿是天人族的圣地,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大祭司历代都是天女,除此之外,两位守护也是天女。
凝霜与寒露便是这一代的守护,大祭司已垂垂老矣,下一任大祭司,必定是从她两人之中选择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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