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下见礼,姜凌摆手入他二人入座。
风寄娘暗地看了姜凌几眼,见他眼底泛青,唇色泛白,羸弱不胜寒风,便知他身体极差,徐知命与一叶和尚都推过他的命数,都是早逝的命格,也不知姜凌本人知不知晓,看着倒极为坦然,无一丝彷徨阴郁。
雷刹看了几眼一叶和尚,皱了皱眉,他极为不喜这个和尚,端坐座次恍若世外高僧,悲悯慈悲,然而,这个和尚的眼眸如万年无波的死水,不见一丝涟漪波动。
一叶抬了下眼皮,看雷刹一眼念了声佛号,仍旧入定般坐在一侧。
姜凌挥退了左右,忧愁道:“阿兄……”他欲言又止,转口道,“阿父震怒,三嫂又步步相逼……”
徐知命与叶道凛互视一眼,双双苦笑,道:“圣上仁厚,太子行事也实是过了些。”承平帝仁爱之君,却又寡断,对子对下臣都多有宽宥。
雷刹与风寄娘听得一头雾水,徐知命将案上卷案递与他,二人看毕,大皱眉头,竟然事关当今太子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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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姜决疑东宫属臣不忠,有小人尽谗言,道:听闻忠骨做槌 ,击鼓鼓声洪亮 ,奸骨做槌 ,鼓声沉闷,太子殿下不如一试?
姜决当真将属臣剔骨去肉,取腿骨做槌,命乐师击鼓,示于诸人,自己则闭目细辨鼓音,又沉又闷,摔杯怒道:果有二心,杀之何辜?又斥问诸人:你们何人忠于孤?何人是忠?何人为奸?
诸臣忙跪拜表其忠心,有直臣怒斥太子暴戾,太子盛怒,拔剑杀之,亲手剔出腿骨,命乐师击鼓,闻鼓响亮,怆然泪下,悲声道:是孤误会了,孤痛失臂膀。
承平帝得知后又惊又怒,他对太子平日作为,亦有耳闻,只是不忍加以责罚,往日死几个内侍婢女,处理了便是,不曾想太子变本加厉,大厅广众之下,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朝上参太子的奏折积如山高,承平帝恨太子辜负自己的厚望,将太子幽禁漓江行宫中。本想着事过境迁,等得太子认错改过自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醇王妃借此又扯出一件旧案秘闻,声称醇王为太子所杀。
当年醇王有一孺人,有沉鱼落雁之姿,跟随醇王妃到东宫赴宴,不知怎么撞见了太子。太子声称该孺人不守妇道,言语轻佻,以色相诱;孺人则道太子轻薄逼迫于她。醇王本就与太子不睦,知晓勃然大怒,怒骂太子辱他妾室,太子则一口咬定是孺人□□于他。
真相如何仍不可知,那孺人当晚拿烛台刺穿自己脖颈自尽而亡,血泊旁一行血书“妾之血证妾之清白。”
醇王生性直莽,见了这行血书,揣了一把短剑去寻太子算账,太子不曾想醇王竟不顾手足之情,奔逃至花园,争执间将醇王推下假山,醇王头部被锐石所伤,当场毙命。太子散发跪于承平帝身前,声泪俱下,又自请为弟弟偿命。
承平帝虽痛心醇王意外亡故,去不忍心苛责太子,一面加恩醇王府,一面将各种兄弟相争之祸归于孺人头上,道:色如刮骨钢刀,诸子应引以为戒,不可轻忽。
如今这桩往事,又被醇王妃给翻了出来,拼着流放也要告太子辱弟妇,杀手足。群臣本就心悸太子残暴,纷纷跟着上书求圣人彻查。
承平帝被诸臣架于火上,左右为难,欲为太子说话,御史痛心圣裁不明,一头撞在柱上,以血肉劝谏。
太傅、左右仆射,礼、户、吏三尚书等又请废太子。
承平帝在朝堂上气白了脸,泣问一声:诸卿何以逼朕?莫非诸卿无子?问罢扔下朝臣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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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命道:“圣人嘱我暗地查明醇王一案,以及,萧孺人之死。”
雷刹看向他,徐知命尴尬一笑:“圣人疑心孺人之死,乃后宅阴私。”
雷刹一听此言,心中一阵气闷,一国之君竟一心要将事推于后宅妇人身上,未免……“那醇王案又当如何?”
徐知命与叶道凛看了眼姜凌,道:“天不可欺也。”
太子案,徐知命也好,叶道凛也罢,都是头痛不已,太子确实不堪为君,拔拉一下圣上诸子,真是个个一言难尽。
诸王得知太子将废,均是心绪浮躁,堪堪作着表面功夫。只有瑜王这个奇葩,却是恨不得鼓乐鸣之,宣以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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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王行八,与九王姜凌一母同胞,均为继后所生。承平帝相貌堂堂,继后虽无十分美貌,也生得端庄秀气,姜凌更是风采过人,瑜王姜准也不知肖谁,名叫准,却生得一点也不准确,肥头大耳,小眼肉鼻,文不成武不就,六艺半点不通。
承平帝好书画,遂请书法大家陈笥教诸子写字,姜准那一笔字丑得,差点没把陈笥的鼻子都气歪,想着十指有长短,资质有优劣,幸许勤能补拙,结果,姜准倒着三角眼,道:“我生而富贵,还要一坐大半个时辰,坐得屁股生疮写字?哼,只有那些汲汲营营的酸腐书生才这般刻苦。”
陈笥遭此羞辱,不肯再教姜准,每每见了承平帝就拿袖子挡住脸,称自己无言面君。承平帝无奈,放陈笥自由,回去拿了鞭子要抽姜准。姜准将糕点往嘴里一塞,就地一滚,抱着承帝的腿嚎得跟杀猪似得,眼泪鼻涕全往亲爹的衣袍上擦,害得承平帝连揍他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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