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皆知萧林两家定了亲,东家道:萧家女生得好,小小年纪就扎得好花,确实配得林富户。西家也点头:林家家大业大,林小郎又俊又认字,寻常人家哪配得?萧家小娘子生得美貌,养得蚕纺得线,两人相衬相配。
梁氏既埋怨婚事草率,又着实暗舒一口气,十里八乡林家也是数得上的人家了,叮嘱女儿既定有了人家,除却采桑等必要之事,少在村中玩耍,记得守拙本分。
萧孺人还是稚龄 ,懵懵懂懂的,好在她性子安静随和,一人在家伴着母亲喂蚕纺线绣花,也不嫌烦闷。
她不知事,林家小郎君年长三四岁,知慕少艾,常托萧大郎送来鲜果玩物,一来二去,萧孺人心中待林家小郎君隐隐不同,听人提及,也是面有羞色,双颊染粉,知羞又不知为何而羞。
萧孺人越长,倾城之姿越现,萧家两兄弟偶尔看着妹妹都是一阵恍惚,青女素娥只怕不过如此。
萧父忽得生出悔意,与林家婚事定得过早,说不得凭女儿的美貌,能觅得金龟婿来。
梁氏惊出一身的冷汗,生怕误了女儿终身,她先时只望年长,好多留女儿在自己身边;现在却盼着月短,好让女儿早早出嫁完婚。
好在萧父也只暗地里心有不甘,与老妻抱怨几句,他又以君子自居,做不出悔亲卖女之事。
可惜,时也命也。
春日春光正好,萧孺人连着几日在家中闷头绣花,邻女结伴来喊一同去村外桑林采桑。梁氏心疼女儿,桑林又与林家桑园相邻,周围多邻舍熟人,笑着点头同意。
偏偏醇王踏春,随兴而游,由着马驮他四处赏景,见桑林连绵,绿意盎然,几个农女笑意盈盈采着春桑,真是春景无限。醇王看了几眼,勒马要归,却见一株桑树后转出一个采桑女,秋水为瞳,烟笼长眉,琼鼻秀口,纤腰凝脂,好似神女化身觅一段人间良缘。
醇王定定看了半晌,满腔情丝系在了萧孺人身上,萧孺人察觉有登徒子窥视,回眸一眼又匆忙移开,心生慌乱,辞了女伴,急急回家。
这一眼的风情难描难述,似无意又有情,醇王心意顿时牢系在了萧孺人的身上,他哪管是不是罗敷已有夫,他乃皇子,天生尊贵,思慕美人岂能不得?林家算什么?低贱如泥的玩意,与他提鞋都不配。
萧孺人回去后心口怦怦直跳后怕不已,偷偷告诉了母亲梁氏,梁氏心中虽犯嘀咕,却也不过当是外村人无礼,温言安抚女儿让她好生在家中绣嫁衣。
醇王那边遣人查清了萧孺人的底细,又设宴请萧大郎与萧二郎吃酒。萧家兄弟惊惶不安地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前来的管事趾高气扬,视他们有如无物,二人抖着腿肚子几欲逃走,等知晓醇王看中了妹妹,兄弟二人心中豪气油然而生。
萧氏兄弟均是志大才疏之徒,常常哀叹时运不济,又感伤无伯乐赏识,如今康庄大道铺在眼前,兄弟二人恨不得即奔回家中将妹妹抬入醇王府中。
醇王好整以瑕,假惺惺道:“不知令妹可有了婚配?若有……真是……唉!”
萧大郎施礼正色道:“大王,小人虽是村野贫户,却也是诗礼人家,家父极重规矩,家妹待字闺中,并无婚配,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中纺织绣花,偶有出门,也不过帮着家慈采桑。谁知竟撞见大王,真是……家训男女不杂坐,不同食,不嬉戏,何况外男乎?”萧大边说边掩面而泣,“如今家妹与大王面识,不复清名,家父严苛,不知如何责罚。家妹弱质女流,哪堪承受,怕是……怕是……”
萧二郎见兄长哭泣,跟着跪倒连拜:“求大王救小妹一命。”
醇王扬眉,轻嗤一声,面上道:“倒是孤之过。你二人放心,愿纳令妹在身侧亲近!”
萧家兄弟喜得骨头都轻了,二人飘飘然出了王府,急不可耐地疾奔回家中,拉了萧父商议。
萧父手脚无处安放,勉强矜持道:“可你们妹妹已许了林家郎,这……”
萧大郎义正辞严:“阿爹,可有请媒,可有过礼?六礼一样也无,哪曾许过?”
萧父想此非君子所为,好生为难:“我与林家交换了信物,岂能失信?”
萧二惊讶:“竟有这事?儿竟不知?”拿胳膊捅捅萧大,“阿兄,你可知晓?”
萧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儿也不知,同一屋檐下竟无半点消息,怕不是阿爹酒醉记差了?”
萧父扶着头,盯着窗外茫然自语:“莫非真是我记差了?”
萧大与萧二齐声道:“定是阿爹记差,阿爹可别平白坏了小妹的名声。”
萧父叹息:“是阿爹我老糊涂了。”
他们父子三人在屋中心照不宣,梁氏在屋外听得全身如在数九寒冬,她越听越是火大,随手抄起木棍,推门进屋,揪了萧大与萧二,兜头就是几棍,怒道:“好啊好啊,家中吃糠咽菜,你们妹妹扎花扎得指尖秃麻,就为了你二人读书识字,将来好出人头地。笔墨纸砚就养出这一副黑心肠来,不思进取也就罢了,为着一场富贵,倒要将同胞妹妹卖人。”
萧大郎跪在地上硬挨几棍,抱着梁氏的腿哭道:“阿娘,儿也是为了妹妹啊,那是醇王啊,醇王啊,那是天家啊!什么是一步蹬天?什么是一夜得道?这便是啊,这便是啊!阿娘。我们不过阶前泥粉,可妹妹呢?仙入凡尘,洛神不外如是,你怎忍心让她成一粗俗村妇,为着些阿堵物计较操持,生生熬得鬓发成霜,满面皱纹?儿求阿娘,不要误了妹妹。妹妹国色天香,注定要入天家得一世荣华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申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