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湮视而不见地将手臂伸给医疗官：“谢谢。”
随着淡蓝色的针剂被注入手腕，穿着驾驶服的纤细身躯晃晃悠悠地向后倒去。
艾思提身手极快，单臂扶住了她的腰身，低头看了眼少女紧闭的双目，他将驾驶服的袖口向下扯了扯，遮住满目疮痍，而后双手一推，递向医疗官：“送她去维生舱吧。”
“是。”
两名医师架着失去意识的少女机师离开机库，穿过长长的舰体甬道，进入海蜃号内最机密的所在——维生舱。
这里天花板、地板乃至于墙壁都白得炫目。
安静的室内错落摆放着十多个的２米余高的透明圆柱形舱体，此刻这些舱体都空着。
医疗官将休眠中的少女放入其中一个圆柱舱内。
玻璃舱缓缓闭合，随着从底部充入的液体渐渐填满整个舱体，少女漂浮在黏着的液体中。
“好了，”医疗官关闭了房间的照明，“去机库待命吧，或许还有其他‘秩序者’能侥幸回来。”
*
咔哒。
青葱色的窗帘被风拂动，撂倒了搁在工作台上的机甲模型，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凌湮，她迷迷糊糊地从窗帘缝隙里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又抬起手来，盯着手腕出神，那里光洁如玉，哪儿有半点针眼的痕迹？
距离第一次梦见海蜃号，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吧。
虽说早就习惯了梦里的人事物，但每次醒来，看着窗外岁月静好，她还是有点迷惑，到底哪个是梦？
究竟梦里那个战无不胜的机师是她，还是现实里宅到足不出户的模型制作师是她？
“真烦……”凌湮将被子拉过头，埋在黑乎乎的被褥里。
替死党叶弥专设的轻快旋律突然想起，终于让被窝里的少女露出脑袋来。
从大学期间开始兼职做模型机甲的凌湮是个不折不扣的迷糊蛋，指望她自己接单谋生就只能四季喝西北风了……
所以福利院时期就穿一条裤子的好闺蜜叶弥，时常如鱼得水地在论坛里替她议价、接单。
凌湮赤脚跳下床，摸过手机：“早上好~阿弥。”
“凌凌，起床了吗？”叶弥亲热地问。
“嗯，刚醒。阿弥今天没安排戏吗？”
“刚杀青，空档期，这不就想来找你吃饭吗？”叶弥说，“对了，上次给你接的那一单，做完了吗？”
凌湮伸手扶起被窗帘拂倒的半成品，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图纸上的人形机甲，苦笑了声：“哪儿能那么快？这次的设计太细致了，每个零件都要手工打磨，得花点时间。”
何止太细致，武器直径、光翼摆幅……一应精细到毫米。等比放大，怕是能用来制造真正的机甲了。
“买家催你了？”
叶弥忙说：“没，我倒希望人家催。可人高冷着呢，除了订货拿货交钱，多一句话也不肯说。”
凌湮笑：“怎么听你那么惋惜呢？”
“你都不知道，坛子里管他叫什么。”叶弥故意夸张，“燃殿，殿下的‘殿’！”
凌湮笑出声来：“怎么还跟扮家家似的。”
叶弥正色说：“你自己做模型的，很清楚他的设计有多棒，不是吗？”
“是很棒，”凌湮说，“所以他的单子就特别耗时间。”正说着，她忽然看见设计图一隅的潦草签名，很小，隐匿在肩甲的线条里，“……燃？”
字迹不羁，跟会做这么细致的设计稿的人不相称。
凌湮耸耸肩，这也不奇怪……大家还觉得像她这样的迷糊蛋，会常年做精细的模型制作工作很费解呢。
爱好啊，天生就是喜欢，怎么办呢？
“对了，”叶弥说，“上上次的NM-7战机，今天吃饭一并带给我吧。我交货的时候还能再试试，能不能约燃殿出来一见。”
凌湮一边取笑好友，顺手从架子上拿过已经完工的NM-7战机，猛地觉得分外眼熟。
盯了两秒，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不就是刚刚在梦里被她击落的那架敌机吗？
真是……入戏太深。
凌湮看着模型，慢慢地说：“好，那中午不见不散。”
第2章 宿命的相逢（2）
因为是工作日的午间，约定见面的和平公园人烟稀少。
凌湮抱着NM-7的亚克力盒子坐在路边，被太阳晒得直打瞌睡。
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机体上，她不由自主想起梦中它轰然炸裂的模样。
她一向说服自己拿梦里的战场当电子游戏看待：击落敌机，达成任务，通关之后注射药剂，在梦里休眠，然后在现实中醒来。
向来迷糊的凌湮从来没去想过，对面的战机是不是有人像她一样坐在里面……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脊梁骨一寒，正心惊肉跳忽然又听见远处传来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重重砸落的闷响。
凌湮慢慢抬起头，只见疾驰而过的货车，尾气管冒着黑烟向着岔路仓皇逃走了。
而马路中央，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像个破布娃娃般，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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