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去去就回。”涟歌接过医药箱,让莳萝留在外面。
内院栽了一簇芭蕉,涟歌觉得有些新奇,濮阳雨水不算多,芭蕉不容易长出江南烟雨里的袅娜姿态,一般很少有人会种植。但这里的芭蕉虽然只有几棵,却是郁郁葱葱,茎粗叶厚,十分美丽的模样。旁边的天井处有一排葡萄架,紫红色的葡萄藏在翠绿色的叶间若隐若现。
涟歌看了眼紧闭的屋子,拾级而上,还未敲门,便听见里头傅彦行的声音,低沉平稳,叫人听不出情绪,“进来。”
低沉清越的声音传入涟歌耳内,让她莫名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才用白嫩光滑的手推开门。
第10章 选择
傅彦行端坐在矮几上,手执了本册子在看,他坐得离门口有些远了,虚幻的影子落到屏风上不太真切,泛起浩渺的烟雾。涟歌绕过屏风,见他脸上带着清冷疏离,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
她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就像幼时夫子给她讲课,她打瞌睡被抓包,可夫子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她却心虚后怕的不得了。
“小女见过公子。”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些不自在。
“坐。”傅彦行放下册子,指了对面的矮凳,等涟歌将脉枕放好,才挽了衣袖将手放上去,“我看过大夫,没人诊出我身上的毒。”
他需要一个解释。
偏偏涟歌没法解释,只好装作听不懂他的话,专心感受他的脉搏。
“公子这几日在吃药了吗?”指下的脉搏沉稳有力,不像之前隐有虚浮阻隔之感,状况比在庄子上的时候要好太多。
“然。”傅彦行言简意赅。
“依小女所见,公子身上的毒已肃清大半……”她想着书上的内容,接着道,“若要彻底肃清,则需要针灸。”
“针灸?”傅彦行抬眼,重复她的话。
“对。”涟歌点点头,回府以后她又将那本书仔细翻了几遍,那书里的男主角中了毒,便是由女主给她针灸的,一来二去,两人生了情谊,最后才走到了一起。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傅彦行不悦,声音便沉了下来。他在不满她的隐瞒,倘若此刻他不找她来,那他身上的蛊岂不是永远都好不了?
其实也不是好不了,不过需得日日喝药,三月才能肃清罢了。此前涟歌不知道别的大夫无法诊治这种蛊毒,不想自己多说多错,便隐去针灸一事。
“先前我是不确定。”涟歌咬咬唇,有白色的月牙印在上面,弯弯的,十分好看。
“你来。”傅彦行不再疑惑,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行……”给他针灸要在后背行针,虽说对医者而言,病患无性别,可她又不是正经的大夫,男女有别,涟歌再怎么好性儿,也不可能答应他这样的要求,“我会将穴位指出来,您可以指一位大夫,让他给您扎针。”
傅彦行眉头紧锁,有些不悦。但涟歌态度坚决,绝不妥协。
“流安,让程实过来。”他不再坚持,越过涟歌,吩咐守在屋外的流安去找大夫。
涟歌松了一口气。她实是怕他会强行要求她给他针灸,还好他不再坚持。
她很清楚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诊出了他身上的毒,而旁人没有。而他在知道她的身份以后依旧这般行事,便证明他不将父亲的官职放在眼里。他那毫不掩饰的金陵口音,我行我素的做事风格,不经意间流露的睥睨天下的气度和身上的从容和淡定,都让她不得不心生惧意。
那是上位者才有的从容,绝非他刻意为之。是从小享受最好的资源,是沐浴着最好的阳光和雨露茁壮长成的大树在面对路边的野草时自然而然释放出来的盛气凌人和优越感,与性格无关。
她不愿将自己比作野草,但事实如此,这也是她还愿意来给他诊脉的原因,尽管她对他的毒一知半解,所知皆来源于一本书。
她惹不起他,甚至连父亲也惹不起他,她不得不来。
涟歌一向很识时务,他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甚至巴不得自己可以不用呼吸,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屋内一时安静的可怕,傅彦行却蓦地有些烦躁,将手中的册子往案上一扔,觑眼看她,“你怕我?”
“不怕……”涟歌连忙否认,抬眼却见他略带嘲讽的眼神,嗫嚅道,“是有点怕。”
“呵……”傅彦行却笑了,声音轻快,全不似之前的沉闷,不知是在笑她的胆怯,还是笑她之前的口不对心。
这样古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程实出现,年过半百的老太医,见到涟歌时神情激越,一脸热忱。
涟歌觉得莫名其妙,在经脉图上点出穴位,细致入微地对程实讲解起书上针灸手法和注意事项,力求半分不漏。
她昨夜特意临摹过书上的穴位,记得十分精确。少女声音悦耳,神情专注而温柔,傅彦行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她脸上,看她如花的唇瓣一张一合,吐露出更多令人心安的话语来。
良久,他才垂下目光,无意识地抬起右手捂住胸膛,表情陌生。
等涟歌将书上的东西全部讲解完毕,程实的目光变得更为热烈,他忍不住拉着涟歌的衣袖,激动地问她,“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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