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彦行长腿一抬,旁若无人上了车,在涟歌对面的软垫上坐下,她听见响动,以为是霍璇来了,眼也不睁,喃喃说道,“阿璇,城里不能骑马。”
傅彦行眉头舒展,语气淡淡,“所以我上车了。”
涟歌乍然睁开眼,待看清眼前人是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人长身玉立,大刺剌剌坐在车里,便占据了马车的大半空间,她的马车容量不大,偏他还不知收敛,闲适地舒展双腿,她只好尽量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以免碰到他。
“怎么是你?”她动动腿,想下车,可他坐在靠近车门这一侧,让她不知如何行动。
“公子可是身子不适?”皱着眉问他,她本以为是等她骑完马回去才去见他,谁想他居然自己来了。
傅彦行摇头, “并无不适。”
“小女今日约了朋友,暂且没有空闲。公子若无不适,请暂且回府,过两日我自会上门为您诊脉。”她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些。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你没有身体不适就别打扰我呀!
“巧了,我今日也约了朋友。”
涟歌咬咬牙,觉得这人脸皮出奇的厚,“那就请公子去寻你的朋友吧。我等的人快要来了。”
“寻到了啊。”傅彦行打量着涟歌,见她脸上表情十分丰富,忽然觉得很是有趣。
听明白他的意思,涟歌不解,“可我并未与公子相约啊。”
她好看的双眉因疑惑而皱起,傅彦行饶有兴致的看了半晌,才出言提醒,“昨晚,霍青。”
涟歌咋舌,那也能叫相约?明明只是单方面的通知。
“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请不要与小女顽笑,请先离开,小真的女约了朋友,她马上就要来了。”
她自认为将心中不快克制的很好,但晶莹水润的嘴唇微微嘟起,脸颊也较平时要鼓,圆圆的大眼里盛了一片湖,连眉毛翘起的弧度都在昭示着主人的不高兴。
这便是在送客了。被送客的人只觉心中莫名不快,沉声淡然拒绝,“你太小了,骑马很危险。”
他若不是心情好到能溢于言表,声音便谈不上多和煦,此刻虽表情淡淡,涟歌却赫然感觉马车中的温度比刚才低了,她便知道他多半是又不高兴了。
萧元敬十分注重儿女的个人修养,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涟歌都是学过的。虽不像霍璇那样精通,可简单的骑射她是没有问题的,听傅彦行这么一说,觉得他是在小看自己,心下也有些不高兴,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他,嘟囔道,“小女八岁就会骑马了。”
傅彦行睨她一眼,不置可否,“你现在才几岁,也没几年经验,我不放心。”
涟歌下意识想反驳说我过完年就十三了,可想到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哪有跟他自报年龄的道理,便噘着嘴不说话。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的毒怎么办?”傅彦行低声道。
涟歌知道这人惜命的很,偏她又惹他不起,只好妥协,“那今日就劳烦公子好好看着我了。”
“这是自然。”傅彦行点头。
霍璇坐着马车来的时候,便见涟歌两个侍女守在车外,未及询问,就被马车旁边那匹马儿吸引了注意力。通体乌黑,毛发易碎均匀,双眼炯炯有神,四肢稳健有力,她忍不住靠近想摸一摸,那马儿喷了一个响鼻,黑亮的尾巴一甩,像一道闪电,矫健地避开了她的抚摸。
“飞翩。”听见爱马响动,傅彦行出声安抚。
霍璇愣在原地。
涟歌的马车里有男人的声音,不是萧伯父的,也不是萧洵的。她这才反应过来莳花莳萝是守在车外的,且旁边还有个面容清秀的小厮。
什么情况?
她将鹿皮鞭子握在手里,思考该怎么动作的时候,涟歌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唤她,“阿璇。”
傅彦行的身形笼在黑色的阴影里,叫人看不清表情,涟歌顾不得旁的了,直接越过他走下车来。
“阿璇,我坐你的车。”
那一瞬间,被嫌弃的人黑了半张脸。
霍璇以首示意,饶有兴致问道,“你车里是谁?”
涟歌面不改色撒谎,“我的……表哥。”
“表哥”沉着一张脸走下车来,俊脸微微绷着,双目里仿佛含着冰,不悦地看着她,涟歌仗着人多,他不会直接发作,装作没有看见,侧过身去。
霍璇神经大条,哪懂他们的眉眼官司,大方地和他打招呼,也不在意他不理人,又问,“萧表哥也是和我们一起去骑马吗?”
傅彦行这才垂下眼,唔了一声。
萧家从京城来,涟歌有几个她不认识的表哥表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因此霍璇并未怀疑傅彦行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位表哥脾气似乎不太好,板着个脸,话又少,一看就不好相处。
被个陌生女子这样看着,傅彦行下意识觉得不快,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几次接触下来,涟歌已知他不喜人近身,赶紧挡住霍璇探寻的目光,“我表哥身子不好,只是跟着我们去看看。”
傅彦行剩下的半张脸也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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