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彦行垂着眼,却是道,“大业未竟,朕并无大婚打算。”
何渊心知这是外甥的推辞之言,有心再劝两句,却听他道,“况且何窈对朕也无意,舅舅还是给她寻个知心的夫婿得好。”
何渊回到国公府,何夫人迎出来,见他面带不快,问道,“这是怎么了?”
何渊摇头,咂摸着傅彦行先前的意思,问她道,“阿窈平日里可与府外什么人有接触?”
他这话问得奇怪,何夫人道,“女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连个闺中密友也无,除了我带着出门,便是偶尔进宫去陪太后和公主。其他时候都整日在府里,哪里能和府外人有什么接触?”
何渊沉默下来,又因她这话想起何窈的脾性,皱眉道,“你别拘着她,也该让她活泼些。”
这般冷淡,慢说嫁给帝王,便是做寻常富贵人家的正妻,恐也难讨夫君的欢心。
何夫人觉得委屈,她哪里拘束过女儿啊?可她直到丈夫说的有道理,只能点头应是。
而他们讨论中的何窈,正一个人在房里看婢女送过来的书信。
傅彦彻为着她的事很是动了一番脑筋,今日便想出了主意,通知她下月初一去栖霞寺上香便是。
何窈沉着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将灯点了,平静地看着手中纸条一点一点变成灰烬。
涟歌醒来才知兄长已出发往晋阳。心中疑惑不已,怎昨日才收到的调令,今日就走?她不知萧洵明白此行目的之重,已暗中筹谋多时,只待过了明路之后便立即动身。
她便日日窝在府里,上午看书,下午抄经,晚上去陪萧老夫人,十足乖巧。
又过了几日,成衣铺子才将她订做的衣裳送到萧府,可这时萧洵还未传信回来,她想再送到晋阳去也不知要具体送到哪儿。
涟歌有些失落,这种失落是自萧洵离开金陵以后才产生的,在此时达到顶峰。虽说这里也是她的家,可没有一个至亲之人在身旁,她日益沉默,便望着那堆衣裳发呆。
望舒在一旁看着着急,以为她是在愁怎么把衣裳给萧洵送去的事,便悄悄往宫里头递了消息。
傅彦行得了信,捏着眉心略作思考。
萧洵目下已至晋阳,且受了点小伤,可这些又不能告诉她。他拿笔刷刷写了几个字,对一旁静候的云卫道,“给萧府送去。”
那云卫转身欲走,又给他叫住。傅彦行侧头看了眼御案上的点心,吩咐流安,“让御膳房再送一碟糕点来。”
小姑娘目下心情不好,用些好吃的应该会好一点。
收到糕点的时候,涟歌十分意外,她其实没什么食欲,但秉着“陛下所赐,不敢不吃”的原则,还是挑了一个莲蓉蛋黄酥尝了尝。
傅彦行不重口腹之欲,平日里又主张节俭,在吃食上未有太高要求。御膳房的一众大能们自他登基以来鲜少有一展厨艺的时候,今日是他第一次在非用膳时间让再传点心,御厨老怀激动,恨不得用上平生所学,做糕点时拿出了做国宴的虔诚,制出的糕点自然味道非同一般。
涟歌得了趣,一口接一口的竟将八块点心全吃完了,到最后在盒底瞧见一张纸条。她十分诧异,展开来看,却是陛下道他欲派遣使者去晋阳,问她要不要给萧洵捎东西。
她不知是望舒传递的消息,只当是天赐巧合,忙唤人将那三件厚些的冬衣装好,到晚上托云卫送进宫里去。
傅彦行处理好一天的政务已近亥时,待他沐浴完出来,流安才上前去他耳边低声道,“霍副使派人将萧姑娘给兄长制的冬衣送来了,就等着陛下的意思。”
一个厚厚的桐木箱拢被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傅彦行望了望,眸色沉了沉,问道,“那点心呢,她吃了吗?”
“吃了,”流安斟酌着,笑答,“望舒说姑娘她一口气吃光了。”
傅彦行勾起一边唇角,道,“派人给萧洵送十套冬衣去。”
流安得了令,小心翼翼退出去传旨去了,也不敢再提桌上还有三件人家亲妹妹准备的衣裳。
傅彦行盯着那口箱子看了很久,又绕着桌案走了好几圈,脸上带着点儿微微的红,过了半晌才将箱子打开。
又过了三日,霍璇和霍璟离京,涟歌去送行,十分不舍。
过了九月便要入冬,朝曦的秋阳不很猛烈,微微的金光自云层钻出洒落在翠茵之上,清溪边微黄的草尖被细碎阳光镀得越发灿烂,见证一场离别。
霍璇笑着摸摸涟歌的头,道,“此番离别,又不知何时再见了,记得想我。”
她倒是看得开,语气里并不十分伤感,涟歌却是颇不舍得,“你来金陵后,我们本来就没见过几次,你却要走了。”
兄长和好友都要离京,她心中惆怅。况且她以后回濮阳的机会实在少,如此算来,怕是和这位好友没多少见面的时间了。
一旁的霍璟微微笑道,“这没什么,过两年你嫁回濮阳来便是。”
涟歌垂着头,认真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能性,半晌道,“这念头想想便罢了,我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霍璟目光微闪,轻轻抿了抿薄唇,再没说话。
两人话别完,霍璇翻身上马,正欲离开却被涟歌拉住衣摆,听她皱着眉道,“阿璇,我前些时候碰到一个人,极像阮明玉,你回濮阳以后去看看她是否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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