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合在他怀里挪了挪,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伸胳膊搂住他的腰,低声说:“临羡,我们不要吵架,每次吵完了我心里都那么难过。”
江叡摸着她的鬓发,柔声说:“好。”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又闹了那么一通,此刻皆困倦不已。江叡揽着弦合倒在榻上小憩了片刻,醒来时见她还睡得憨沉,便没惊动她蹑手蹑脚地起来,翻身下榻。
顾宗越和延乐等了他许久,织絮被江叡扣下了,两人见不到人,越发慌乱,又不敢往后院来找人,怕碰上弦合,当着她的面好些回旋的话都说不口。只有守在议事殿等江叡前来,等了大半日,总算等到了。
江叡神情内敛,平缓无波,看不出想要倾向与哪一方。
只道:“现在如圭还没有醒,事情尚无法计量,只能等。”
延乐忧悒难解,试探着问:“那万一……他要是……”
江叡沉凝地看向姐姐:“那就只有杀人偿命了。”
延乐一时深受打击,接连后退,顾宗越忙扶住她,看着她苍白惨淡的侧颊,心有不忍,冲江叡道:“可织絮还是个孩子,就算她有错,也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江叡问:“织絮和柴玉沁昨夜是第一次见,我且问问,她们有何深仇大恨,使得织絮非要置柴玉沁于死地?”
他本已将织絮在韶关所作所为打听清楚了,想到这几个月她在侯府里、在他面前一副乖巧玲珑的模样,不禁齿冷,心中极想质问自己的姐姐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孩子的,可当着顾宗越的面儿有些话又不便说。
延乐听出江叡的言外之意,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她这个女儿蛮横霸道惯了,稍有看不过眼的就想方设法加害。据下人回禀,昨夜是余如圭待柴玉沁比待她亲近,织絮便一直忿愤不乐。
她也气这个女儿,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竟就要致人家于死地,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埋怨她没有用了,只有拼尽全力将她保下来。
延乐擦了擦颊边的泪,哽咽着道:“临羡,这孩子的父亲好歹是戍守边疆多年,最终阵亡,不看僧面看佛面,饶她一命吧。”
父亲?她不是一心不想姓成,想改姓顾吗?这会儿倒要她的亲生父亲来保命了?
江叡心中多有不屑,可还是怜惜自己的姐姐,温言劝慰了她许久,却还是只字不提将织絮放了的事,只让他们回去等着。
兴许余如圭能醒,转危为安,那么好些事情就好办了。
余思远和韩莹守了如圭足足三日,汤药灌下去无数,仍不见气色。到了第四日,余文敬从靖州赶来了。
他一身霜冷,急匆匆入内室到如圭榻前,端看了他许久,愤而起身,质问余思远:“这是怎么回事?如圭为什么还没醒?”
韩莹想上前劝慰,被余思远挡在身后,他强硬地拉扯着余文敬去了侧室,道:“蛇毒难解,只能用参汤先吊着命。”
余文敬攥紧拳头,问:“那么罪魁祸首可处置了?”
余思远道:“如圭如今生死不明,如何处置?况且……”
“况且那还是君侯的外甥女。”余文敬不无讽刺地说:“你们兄妹可真是好算计,为了谄媚君侯,竟连害自己侄儿的元凶都能放过。”
余思远深吸了口气,温声道:“伯父勿要动怒,伯瑱心中自有主张,不会轻纵了谁。只是现在如圭情况不明,就算是要处置也是师出无名啊。”
余文敬怒火中烧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出了太守府,本是满腔不忿,可陵州天地茫茫,却也不知该去何处讨这一份公道。只觉茫然无助。
正彷徨时,自杨柳细腰枝后绕出来一人,白玉束冠,俊秀倜傥,腰间别一支冰骨折扇,很有些闲洒惬意之姿。
余文敬只觉得面熟,那人笑道:“余大将军贵人忘事,这么快便不认得在下了?”
他思忖片刻,道:“齐协公子……”
*
文寅之自幽平坊打听到有一郎中身怀绝技,能治疑难杂症,迅疾将他请来,余思远和韩莹以上宾之礼待,由他治了半日,如圭的高烧果然退了。
只是人还是迷寐不醒,还要暂观后效。
深夜,余思远刚替守在榻前的韩莹盖了一方薄毯,自己正要在席案前打个盹,下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双膝跪地,大叫:“不好了,太守。”
这一嚷,将昏昏欲睡的韩莹也嚷了起来,她忙靠过来。
那人道:“余大将军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裴夫人在千岩府装病,故意支走了君侯,顾家人联合延乐夫人将织絮姑娘偷了出来,要连夜送出城。他孤身一人前去阻拦,却反遭顾家扣押……”
他一手狠拍在案几上,当下提了剑就要出去。
韩莹拦住他,顾虑道:“要不要跟弦合商量商量?”
余思远沉声道:“弦合怀着身孕,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事叨扰她。”说罢,径直走到院中,大喊:“传令下去,紧守城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城,特别是顾家的人。”
副将匆匆赶至,余思远忖度了片刻,道:“天亮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命令,城门也不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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