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娘忙嘱咐小厮出去找郎中,弦合弯身看向余思远,握住他的手,语带哽咽:“哥,你不要紧吧。”
余思远半合着眼皮,好似只剩下一口气,虚弱地说:“你再摇,你哥真就不行了。”
弦合忙放开他的手,江叡凝睇着她的侧面:“弦……三姑娘,外面冷,先送伯瑱进去吧。”
弦合后退一步,轻轻颔首,却始终垂着视线,不去看江叡。
郎中来的很快,诊过脉,看过伤口,道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给开了两副药,一副煎服,一副外涂,大约半个月就能下地走路。
初七送郎中出去,姝合听到风声也过来了,忙让自己贴身的侍女同落盏去厨房亲自煎药。
余文翦和楚二娘将余思远围住,真真假假地嘘寒问暖,闹得他不胜其烦,道:“爹,二娘,三公子还有军务,你们且送他回去吧。”
余文翦忙退到幔帐处,去与江叡寒暄,楚二娘紧随其后。床榻前总算空出来,弦合蹲在榻前,用浸了水的帕子给余思远擦脸,边擦边说:“哥,你要是疼就闭上眼睡一觉。”
“对,伯瑱,你先睡一觉,我让人煮了粥,等待会儿给你端进来。”姝合亲自换了盆新水进来,坐在塌边给他掖被角。
姐妹两莺呖婉转的声音传出来,江叡虽与余文翦说着话,可视线不由自主地要看向弦合,她背对着自己,一心扑在受了伤的兄长身上,自始至终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他不由得情绪低落,在端沉平静的脸上漏出些端倪。
楚二娘跟在余文翦身后,眼中精光内蕴,早察觉到江叡看着弦合不同寻常的神色,视线在他和弦合之间巡弋,疑窦丛生。
外边银鞍来催,说是燕邸那边的武官都到了,单等着三公子一人。余文翦忙亲自拂帘要送江叡出去,江叡迈开了半步,复又停住,回身看向床榻,道:“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伯瑱。”
说完,却不上前,只轻轻邈邈地看向余文翦。
余文翦会意,忙招手吩咐:“都出去候着。”
弦合跟姝合也要退出去,余思远瞥见江叡在向自己使眼色,抬手拽住弦合,道:“我口里干,劳烦妹妹给我倒杯水吧。”
其余人顷刻间便鱼贯而出,房中只剩下弦合、余思远和江叡三人,弦合怔了怔,默不作声地去窗前拿铜吊子倒了杯温水。
她将余思远扶起来,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半杯,将茶瓯搁下,就要退出去。走到一半,被江叡挡住了去路。
弦合不抬头,绕开他,江叡复又挡住,再绕,他再挡。榻上的余思远压着嗓子道:“里面有个小书房,你们进去将话说明白了,别在人跟前飞眼风,三公子是无所谓,我这妹妹可还得嫁人呢。”
弦合本来不想跟江叡独处,却听余思远这样说,默了默,转身往书房去,江叡跟在她身后。
书房狭窄逼仄,只在墙顶开了个小窗,墨香缭绕散不尽,混浊着炭火气一齐袭来。
弦合仍旧不看他,只将视线垂于案桌上,道:“何事?”
江叡:“你为什么躲着我?”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落地。
弦合一怔,勾唇笑道:“我没有躲着三公子,我们本就地位悬殊,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第8章
江叡心一沉,正面凝视着弦合,道:“看着我说。”
弦合的手心里起了层薄汗,黏濡濡的,让她心里也好似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硬着头皮抬起头正视他,看着那如画的眉目,突然有一丝丝的释怀。
她平静道:“过去都是弦合不懂事,痴缠着三公子,让您心烦了,您就看在弦合年少的份上,不要与我计较了。”
江叡轻笑了几声:“年少不懂事?”
弦合坦然地回望他:“对,是年少不懂事。”
江叡的视线带着探究一寸寸自她的脸上滑过,回顾曾经年少过的他们,弦合那般热情明媚,有她在的地方,会令所有名门闺秀都黯然失色。
那时他在燕邸商讨与山越人的战事,已是春意初染的时节,墙上攀了细细碎碎的紫藤花,繁茂而鲜妍。
他想到一处关隘,地形易守难攻,很是头疼,拿着堪舆图走到墙下,几片碎花落于图上,他轻轻拂开,头顶传来娇俏响亮的声音。
“临羡哥哥。”
高高的垣墙上冒出一个头,弦合梳着鬟髻,簪着芙蓉花,正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他将堪舆图拿开,皱起眉:“这么高,摔下来可怎么办,快下来。”
弦合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果真将头缩回去,却听外面砰一声,极闷顿的声响,紧接着是她哀声嚎叫。
像是摔下去了。
江叡忙将堪舆图扔到一边,飞身攀上墙垣,手支着墙顶向下看,嗓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关切:“弦合……”一低头,见她稳稳当当地站在下面,柳荫花影镀上她俏丽的面颊,正狡黠地仰头看他:“临羡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的。”
江叡两颊微热,像是因为被捉弄而恼怒,又像是被戳破了心思而窘迫。
他那时根本未意识到,这个会令向来持重冷淡的他脸红、动怒的女子,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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