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勾起唇角,反击道:“你个瘸子,还说人家下盘不稳。”
余思远不理他,只让弦合扶着他上了马,牵起缰绳,威风凛凛地睥睨他,叫道:“打人不打脸啊,你可不地道。”
江叡一听果真闭了嘴,再不拿他是瘸子的事取笑他,甚至俊秀的面上还浮出些许愧疚,避开他的视线,直视前方专心走路。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问:“难道你骂我是小娘养的就不是打我的脸了?”
余思远哈哈大笑:“你反应怎么这么慢,活该被骂。”
弦合跟在身后,抱着那分量极足的十斛明珠倒吸了口凉气,哥哥啊哥哥,你把未来大魏的开国皇帝当孙子骂,你这么厉害咱娘知道吗?
江叡被他一噎,越发来气,心中暗骂,这人岂止欠抽,简直欠剐,要是放在前世他当皇帝的时候,剐他一千遍都不解气。
他像被点了火,随时能爆开,一转眼看见弦合抱着明珠有些吃力,没好气地说:“余三姑娘可得抱稳当了,这可是十斛明珠,毕竟在你的心里,我也就只值十斛明珠。”
弦合怯怯地与余思远对视,心想江叡果真是全听到了。
余思远正色道:“你误会了,我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江叡仰头看他,见他一本正经道:“她刚才说了陈姑娘拿布塞了她的嘴,不然三斛时她就换,这说明在她的心里,你也就值三斛,值不了十斛。”
弦合咬了咬牙,偷睨着江叡越发寒冽的神情,朝余思远翻了个白眼:“哥,你闭嘴……”
话音未全落地,江叡突然抬手朝着马屁股狠拍了一下,马声嘶鸣,抬起腿便朝前冲去,扬起一地浮尘。
弦合眼睁睁看着她哥哥在马背上被颠的歪歪斜斜,还不忘扯着缰绳回头骂江叡“缺了大德”,不禁头皮发麻。
江叡抬了抬袖子,银丝双蛇环箍在袖口,显得利落干练。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弦合说:“终于安静了。”
锵劲的铜蹄子马踏声渐行渐远,连带着余思远的咒骂声也远了,化作背音,周遭显得极安静。
弦合低了头,只是庆幸江叡的身后还跟了个银鞍,不然只有他们两个独处岂不煎熬。
她便细细数着地上的沙砾石子,垂敛下眉目,默不作声。
疾风自耳边飞旋而过,垣野之上薄暮初透,袭来透骨凉意。
两人安静着走了一会儿,江叡突然问:“你真觉得我不值十斛明珠?”
弦合差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想说是,可想起刚才对陈麝行的保证,抿紧了唇,默然看他。
江叡与她对视,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笑意:“怎么不说话?”
弦合心想,前一世她因为憎恶他对她的霸占,决心效仿息夫人不共楚王言,这一世她又稀里糊涂答应了陈麝行不跟他说话,看来他们之间注定是一个相对无言的结局。
她略加感慨,余思远已驾着马杀回来了,他被颠的髻冠歪斜,几绺发丝垂在耳畔,狼狈的模样。
“江叡,这笔账小爷跟你记上了,若不是看在你今天二话不说跟我来找弦合的份上,我断不能轻饶了你。”
弦合心里一紧,来找她?她犹记得这个时候江叡应是对她很寡淡,甚至对她表现出来对他的恋慕还有些许不耐烦,怎么会特意来找她?
可她来不及细想,因余思远的话实在太多,一路聒噪,将她的思绪搅得乱七八糟,混混沌沌地回了家。
到家时已是迟暮,门房来给兄妹二人开门,弦合回头瞥了一眼江叡,见他已上马,往魏侯府邸去了。
秦妈妈迎出来,一脸的焦虑,又刻意压低声音:“郎君和姑娘怎么才回来,家里可出事了。”
弦合看着秦妈妈,她大约四十余岁,面容丰润,温腴慈和,待他们兄妹一直周到体贴。
她记得,那时她婚事不顺,随哥哥去了战场,秦妈妈也回了老家,投奔自己的儿子。
可秦妈妈的儿子是畜生不如的东西,和自己的恶娘子合起伙来虐待她,将她生生逼死。
想起这段往事,弦合看向秦妈妈的目光显出怜悯追怀,她轻声道:“您别着急,慢点说。”
秦妈妈将二人让进大夫人的静临馆,道:“近来不是在跟吴家议婚,想把大姑娘嫁给吴家长子吴朱轩。谁知那吴朱轩是个不堪的东西,天天和风尘女子厮混,被迷得晕了头,听说他母亲要给他说亲,竟直接登了咱家的门,让大夫人别当真,他自已有了心上人,千万别答应他母亲的求亲。”
说着,三人走到茜纱窗下,听里面传出二夫人楚氏的声音。
“吴家的大老爷官拜暨阳太守,如今正得魏侯器重,咱们家得罪不得。可千万别跟着吴大郎君翻脸,反正儿女婚事向来父母之命,管他答应不答应,将来咱们只嫁咱们的,吴朱轩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放屁!”余思远靠着墙根骂道:“敢情不是她亲生的女儿,人家明说了不愿意,还这般死皮赖脸地往上扑,那将来大姐姐嫁过去能被当人看吗?”
秦妈妈忙上来捂他的嘴:“郎君快别骂了,待会儿让二夫人听见告到老爷那儿,又是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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