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尚早,若是他二人一道出门,倒是有些扎眼。
秦莞点了点头,“好,可需要我准备什么?”
燕迟摇头,“无需,浔娘已备好了。”
秦莞便放了心,如今方知,浔娘和元师父的存在,也是他的一招后手。
秦莞从前只念着自己父亲的案子,心中绷着一根弦,如今睿亲王府生出这样大的变故,她心中便又绷紧了一根弦,一时间,整个人都比平日里更冷静了不少。
燕迟发现了,抬手在她眉间抚了抚,“没事,你不必担心。”
这样大的事,秦莞不可能不担心,当初刚刚死而复生,在锦州的她是因为鞭长莫及,反倒是镇定了下来,而如今,燕迟却人就在风暴中心。
“你打算如何做?”
“等。”燕迟给了一个字,“不可能一直不宣布消息。”
秦莞心底微痛一下,不由注目的看着燕迟的眸子,燕迟这双凤眸极是好看,深邃时犹如深海中的地渊,潋滟时犹如灿烂的星河,可此时,他的眸子仿佛冬日的寒夜,就算唇角微微弯着,这双眸子,同样被彻骨的冷静占据。
笑意无法去到眼底,他更不敢丝毫放松,否则便要被恨怒侵蚀,如今这个关口,绝不可行差踏错一步,秦莞有过这种感觉,可她那个时候身在锦州,面对着秦府那些从不关切九小姐的人,即便她露出几分异样,谁又会在意呢?
可如今,京城之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秦莞抬手,在燕迟眉间抚了抚,她微凉的指尖落在他脸颊上,游移着捧着他的脸颊,“消息一旦宣布,皇上若是要你去西北呢?”
燕迟抬手覆在秦莞的手上,脑袋歪了歪,有些贪恋秦莞细腻温暖的掌心,“不会,父王是燕氏皇族,没有身死却不回京的道理。”
秦莞默了默,又问他,“然后呢?”
秦莞看着燕迟,目光仿佛要洞穿他的眼瞳,燕迟抓住秦莞的手,“父王身死必有名目,西北军粮案牵扯甚大,兵权易主,朔西军洗牌,我置办丧仪,从此以后再无离开京城之可能。”顿了顿,燕迟语声波澜不惊,“这是最好的局面。”
秦莞眼角眨也不眨的,眼瞳一阵阵的生疼,她紧紧抿着唇,忽然有些迷茫了。
燕迟说的她也想到了,这一次的事,无外乎是兵权二字。
可为什么呢,睿亲王若有不轨之意便罢了,可他统兵几十年,西北几十万军民因他得福,为什么呢,为什么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秦莞一瞬间想到了燕迟身上纵横的伤痕,那一刀刀,一箭箭,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该有多疼?
秦莞猛地垂下目光,她不能去想,亦不能说任何话干扰燕迟的决定。
从看到赵迅给的手稿之后,秦莞心底便压着一股子沉怒,她是自小跟在沈毅身边的人,心中法理二字峥嵘醒目,这股子沉怒被法理二字压着,可等睿亲王出事的消息传来,这股子怒意,将将要被压不住了。为什么?凭什么?
“一切只是设想,还不至最坏的局面。”燕迟的语声轻松,见秦莞仍然垂着眸子,燕迟又道,“我和父王在朔西征战多年,我和他都随时做好了准备。”
秦莞抬眸,豁然望着燕迟,燕迟一笑,“我们随时都做好了准备,听到对方死讯。”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睿亲王让燕迟小小年纪便上了战场,自然想到了这种种可能,然而秦莞看着燕迟的眸子,却深深地知道,这一次不一样,睿亲王并非为国战死。
“可是……”秦莞抿着唇角,喉头却有些发哽,她要说的,燕迟何尝不知。
秦莞呼出口气,换了个话题,“太后娘娘合了我们二人八字,乃是天作之合,太后娘娘很高兴,适才说,打算让我们在十月便完婚。”
燕迟眸色微柔,“自然好。”
秦莞唇角一动,还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出口了,睿亲王出事,而孝期未完,他们如何完婚呢?这一点,起先她不知道,可如今,却不得不想了。
见秦莞神色凝重,燕迟忽然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秦莞不知所以,只跟着燕迟朝外走,出了水榭,燕迟拉着秦莞往王府更深处去,沿着弯弯绕绕的廊道,秦莞见越往深处去府中花木越是萧瑟杂乱,走了片刻,燕迟带着秦莞到了一处院落之前,比起别处,这里倒是十分清雅明朗,倒像是有人经常打扫。
燕迟带着秦莞进了院子,未入正门,转身进了东边的厢房,推门而入,秦莞一眼看出来这里也是一处书房,一共三间厢房,左边靠窗放着书案,乃是见客处理公务支出,中间和右边的厢房,则全都是书架和古物,而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三尺青锋,那三尺青锋旁边,又挂着一幅美人图,秦莞盯着那美人图略微失神,目光一晃,看到了右下角的一枚印章。
秦莞一愣,连忙伸手将挂在脖颈上的玉玦掏了出来,燕迟送她的玉玦之上有个古字,秦莞起初认不得,可后来燕迟告诉了她,如今,这幅画的一角,也落了个一模一样的营帐,秦莞一对比,“这是,王妃的画像吗?”
秦莞看到那印章旁边还有一枚印,仔细一看,却是“燕凛”二字,秦莞知道睿亲王的名讳,一看之下立刻明白,“这是……王爷给王妃作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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