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庆忙道,“世子殿下一直留在这里,一直不曾离开。”
燕涵忽而眼盲,耳朵也颇不好使,做了二十年皇帝的他,骤然寸步难行,好似失去了对所有人事的掌控一般,慌乱之下听到燕泽在此,他却一下子心安了三分,“燕泽,燕泽你在此?赵禹在何处?”
燕泽不答话,只道,“陛下,时辰不早了。”
燕涵脑海之中寒光一闪,“什么时辰了?”
袁庆道,“陛下,已经是戌时一刻了。”
戌时一刻,便是要天黑了,燕涵想到燕迟和他的十多万大军,当下慌忙起来,“你可写好了?”
燕泽道,“已经写好了,眼下,只需要加盖陛下的玉玺便可。”
燕涵闻言忙拍袁庆,“去,去拿玉玺——”
袁庆得了吩咐,这才往外书房而去,燕泽则站在原地看着燕涵。
袁庆一走,燕涵失了依仗,他墨发披散着,冷汗淋漓,面上神情格外慌忙恐惧,他不停用手去摸自己的眼睛,面上惧色却越来越多,袁庆去外书房,走到御案之后动了机关暗格,将传国玉玺拿出来,刚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殿门口的赵禹,袁庆吓了一跳,看到赵禹却一喜,“赵统领!你终于来了!快随我去见陛下,陛下出事了——”
赵禹点了点头,袁庆疾步朝寝殿而去,等到了殿门口,急急道,“陛下,奴才取来了。”
燕泽走到书案旁,正等着加盖玉玺,燕涵却忽然道,“袁庆,你去念,你去念,朕虽看不到了,却能听……”
袁庆应了一声走到燕泽跟前,看着燕泽却有些迟疑。
燕泽看了眼燕涵,施施然让开,“袁公公念吧。”
袁庆这才上前将折子打开,从最开始念道,“朕以凉德,缵成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渐生自专之心,遂致无容人之量,大周历二百三十二年……”
袁庆一个字一个字念的极慢,燕涵歪伸着脖子听着,只见燕泽果然将流言所传悉数写上,而出乎燕涵预料的是,燕泽竟然好似对这些事的内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写出来,亦有板有眼,燕涵本以为燕泽即便是写,也是为了应付了事,绝没有想到他能将这些事写的如此诛心,他越听,心中疑惑越深,怒意亦盛,几乎是极度压抑着,才没有打断袁庆。
袁庆越念额上薄汗亦是越多,好容易艰难的念完了瑾妃案的始末,本以为要完了,可折子一拉,却还有好几页。
“以上十罪,并不概述朕之罪过,若论孽罪,乃是朕……”
袁庆本就念的心惊胆战,年到此处,一眼看到了接下来的话,刹那间,袁庆张大了嘴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几乎有些恐惧的看着手中的折子,而后,不可置信的转身望着燕泽。
而袁庆停下来,燕涵却已不耐烦起来,“怎不念了?!还有哪一罪?外面的流传都写上了,还要如何?”
袁庆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来,动了动唇,却硬是说不出一字来,燕涵很是不耐,“袁庆?!”
燕泽见袁庆被吓破了胆,温和的道,“袁公公犹豫什么,还不快念?”
燕泽的话一点都不骇人,可袁庆看着温润如玉的燕泽,却好似见了鬼一般吓得后退了两步,他双手发抖的拿着折子,抖抖索索的道,“乃是……乃是朕……朕起兵谋逆,后败风雷,因机缘获救,竟替长兄之位,朕败伦丧德,奸淫长嫂,谋害臣侄,以大周十二代嫡长孙燕淮之名掌政二十余载,朕……”
“住嘴!”在“起兵谋逆”四字出来之时便僵若石化的燕涵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他整个人入筛糠办惶恐颤抖,抬手指着声音来的方向,“袁庆……你,你在念什么……你在说什么?!”
燕涵疯了一般大吼,怒极之时忘记自己眼盲,手脚并用的往龙榻之下扑来,却一下扑空跌倒在了地上,他摔的极重,却也要爬起来想要撕了袁庆手中之物,袁庆吓得一颤,折子顿时掉在了地上,“陛下,这……这是世子写的……奴才……”
燕涵眉头紧拧着,不信自己听到的,“什么?!燕泽写的?怎可能呢……不可能……”
袁庆吓得跪在地上,将那折子捡起来,却犹如烫手山芋一般的不知拿起还是放下,燕泽施施然站在一旁,并不为眼前的乱局所动,此刻外面夜幕已落,屋子里虽然点了宫灯,却也显得有些昏暗,燕泽的脸隐在光晕之中,明暗不定的尽是叫人心底发寒的冷酷,袁庆心底有了些明了,终于反应过来宫里的乱象是从何而来?
燕涵站了起来,却跌跌撞撞的转了个圈便忘记了袁庆在哪个方向,他不禁大吼,“燕泽!燕泽?你怎敢写这些……是谁……是谁让你如此写!?是不是燕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告知于朕……”
燕涵大声叱骂着,又道,“来人!来人——”
这么一吼,守在外面的赵禹走到了门口来,听到响动,燕涵朝向门口,“是谁?来的是谁?”
赵禹道,“陛下,是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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