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一切都是白匙的奸计?
这种思念,自然不能用“突然”来说,应当是再次喷薄而出。
“我不仅是丈夫,是匹夫,还是竹子则袖,樊则袖,葛则袖,江湖就是这样,看似我的天下很大,可很多事我都不能做,我也不该做,也不能,有太多软肋,可……算了,不能有……”则袖的泪如同这冬夜的冷星一样坠落,他无力的垂着眼皮,每句话都戳在他的心头,又如乱针扎的他浑身痛。
他坐在廊子上,朝着清牧师父轻声的抽泣,这是多久前的事,他忘了。记得的,是那针扎的滋味,那萧条的风,从他鬓间穿过,又有多么凄凉。
然而如今的则袖,他没有了妻子,没有了母亲,他背着两袖空空的双手,拿着明竹扇在江湖里硬闯。
他得泪,何人知?他的志,何人晓?
夏浦玉仍看着江岸冬。
她的衣裙在风里飘荡,她凌乱的头发在风中起伏,她那随时会被风的力气给吹化破碎一样的单薄的身躯,她走过了多少路,她等了他几个春秋?
淞江岸梅花开了几次,雪几回融成水,江雪斋,又度过了几个结局。
夏浦玉没有说话,他只是悲从中来,且绵长,且愤怒。
他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像是冲击着礁石的大浪,滚滚的从身体深处涌上头来,他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恨,恨这个天地,恨这个岁月,恨这些跌宕起伏的匆匆与多舛。
“夏浦玉!”高不落紧紧的拉住夏浦玉的胳膊。原来就在刚才,他已经掏出德景棍来,朝白姜走出了好几步,眼睛模糊之间,他已然看到对面的人朝江岸冬举起了寒铁剑。
他心里鼓声一阵,再低头看去,高不落抓自己的双手竟已经红透,再一回头,则袖,归雁,归雀,两位师父以及所有人,都紧紧的凝望着他,那是多么担忧的目光。前辈们看着晚辈的挣扎而揪心,朋友们看着伙伴的无力而煎熬。
他就这么冲出去了,他们怎么办?他就这么冲出去了,阿冬怎么办?
高不落见夏浦玉镇静下来,立刻开始言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白姜的目的,就是拿捏你,假设你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不仅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所有人,包括阿冬,等我们全死在这,整个江湖,都不能安宁。”高不落的声音在风里飘动,阴霾的天空之下个个身影萧条。
“因为白姜竟然从百里断崖下活着出来了,他竟然从德景棍下偷活了下来,他竟然活着出了莽莽田野,夏浦玉竟然没杀了他!”高不落的语气紧迫又抨击心地,直直的刺进夏浦玉的耳朵里。
“好好想想,你心里,有没有杀了白姜的把握,你有没有,能杀了他的对策……”
“夏浦玉!你尽管冲过来!我江岸冬什么都不怕!你个混账守不住江雪斋,就把狗贼杀了!”江岸冬又一次声嘶力竭的喊起来,热泪滚滚而下,似是火球一样烧着她冰冷的脸颊,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身为英雄妇,不能做丢脸的事。
夏浦玉看向江岸冬……
他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叫浦玉算了吧……”鬼见怜忧心忡忡的看着夏浦玉,小声嘀咕。
“不能就这么算了。”夏浦玉抬起头,额带随风在额后荡漾,紧紧的攥着德景棍,腰间的青玉佩的流苏随风飞舞。
不能就这么算了,阿冬也不愿意我就这么算了。
“如果你不把白姜杀了,我就认你是个窝囊废!”
阿冬,我有过过许多次深夜,有雨夜,有月夜,有云夜。过去的我,在窗下看雨看月看云,如今的我,想着你,想着你,想着你。
夏浦玉不信老天爷的命数,却信此生老天爷给我的造化。我谢他叫我姓夏,我生来是个忠义种,生来不凡。我谢他叫我有了你,能安静的吃顿饭,能天朗气清的过日子。
我谢你每次的笑,每次的嗔怒,每次的滑稽,每次的善解人意,你能安静的坐在那里,不问归期,守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浪子。
但真的没想到,日日夜夜后的再遇,竟是这个场面,竟是这个结局。
再帮我一次吧,求你别恨我,求你别离开,你的郎君太自私,可你的郎君,归根到底,只有一个阿冬。
阿冬会欣慰的说,她是大侠的妻子,她等着的,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大侠。
他举起德景棍,仰天一声长啸,阔步向前奔去。
夏浦玉周身的气焰骤起,这不是煞气,是金色的,像是荣光,像是正清,像是一颗颗灵魂燃烧的火焰,像是用泪熔铸的蜡,正燃着炙热的光。
就见手起,剑落。
她心中坦荡,他肝肠寸断,魂飞魄散。
剑体直接贯穿江岸冬身腹,再次抽离,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鲜血从伤口里迅速浸透了衣边,紧接着占领她身下的土地。
众人见势,立刻纷纷冲向前来……
鬼见怜立刻来到江岸冬身旁,将她扶坐起来……
第86章 (八十四)白姜之死断崖长雪
夏浦玉猛然被激怒,浑身的力道瞬间被全部激通,他摇曳着鬼火的双眸只紧紧的瞪着白姜。
白姜接过寒铁剑,往前走了两步:“这便是代价。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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