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每想到郑平,就觉得他的人生讽刺又可怜。他记挂了那么多年的仇人其实只是个噱头,真正要除掉他母亲的人,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那个人。
我记得,先贵妃的死因,当年的说法是暴毙而亡。先帝和皇后藏起她的尸体,怕的就是有人会发现中毒的痕迹,然后拆穿此事吧。
那他们又打算藏多少年呢?难道还能把那间宫殿永远封住吗?
我不知道,反正也不是我管得到的事。
我的生活算是暂且又平静了下来,依旧当一个不受宠的白美人,住在我偏僻的小屋子里,陪英素衣照顾元青,安心地等任浩昌痊愈回宫。
不久之后,我听闻,皇上杀了长公主驸马,还追究了一干贪污受贿之人。
宫中风声鹤唳,所有与长公主曾关系密切的嫔妃们都人人自危。
我倒是不怕,我早就察觉到郑则要对绘舒长公主动手了。
这都是因为郑则对我发脾气那次。
郑则虽然城府极深,行为不可用常理揣度,但他不是个爱发脾气之人。
这样一个永远面带温和的人,怎么会突然对我发那么一通无名火,火气大到整个皇宫都传开了。
无非是打压一下贵妃派的人,降低一下皇后和长公主的防备心罢了。
反正我与郑则也不是很亲近,他牺牲我一下就牺牲好了,我心里也不会怪他。
我真的不怪他,我只是很怕他。
长公主驸马一案牵连众多,郑则杀了许多人,我则日日跑去般若殿,诵诵经算是表示一下对人命的悲悯之意。
我许久没去般若殿了。再见无忧时,无忧都长高了,一看到我还是笑吟吟的,不只是因为看到我,也是因为看到了我手上戴着的她送的佛珠。
我这几日诵经祈福,倒是每天都会遇到同一个人。
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打扮虽朴素,但也不至于简陋,我猜大概是先帝的妃子。
那女人看起来尚很年轻,我有些替她难过,才不过三十岁左右,就已经注定了余生都要困在这里。我跟无忧打听了一下,无忧说那女子是先帝的徐美人,姓徐,名如云。
第30章 时间从不曾垂怜
徐如云母家有一位旧识,在长公主驸马一案中受牵连而死,因此,徐如云在每日都来般若殿上香,我也因此才有机会与她结识。
我们一起在御花园中逛着,徐如云年纪比我大十岁,感觉就像一个大姐姐。
从前沈家还在的时候,我父亲那一辈中最年幼的是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小姑姑,也大我十岁,从小就宠着我惯着我,既像姑姑又像姐姐。
在我小姑姑二十岁那年,我爹终于挑中了一个十分满意的人家,为我小姑姑挑了个英俊少年做丈夫,很快纳彩下聘,挑了个大吉之日做婚期。
婚前,小姑姑回家乡看望亲戚,顺便去祖坟一趟,拜祭沈家的祖先。因为那时候我特别黏她,死活不让她走,所以她无可奈何之下,就带上了我一块回家乡。
后来,小姑姑把我塞进了陶家爹娘的马车中,自己却被官兵抓住了。
徐如云和我小姑姑个性很是相近。我小姑姑人很温柔,却不软弱,而是温柔中透着笃定,宛如春风化雪。
徐如云发现我在盯着她发呆,于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解释道:“你有点像我小姑姑。”
她只当我是进宫没几年的小姑娘,于是笑着说:“你现在还不习惯,会经常想家,等你在这宫里多待几年,这种感觉就会慢慢淡了。”
我也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我的确只在这宫里待了两年,但我与我的家人已经分别九年了。
若只是分隔两地,总还有再见的时候,但我与我的家人,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现。
我最近常常与徐如云在一块。
徐如云性格温吞,在很多人看来是木讷,但我却很喜欢她的性格。
我过于跳脱,在这样笃定的人身边,我才会有安宁的感觉。
而且在我看来,别人眼中平平无奇的徐如云,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
徐如云进宫的第二年,先帝就去世了。然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守寡生涯。
我觉得,如果我是她,肯定千方百计要跑出去。要是让我在这皇宫里守着,我真的是闷也闷死了。
这就是徐如云与我的不同。她随遇而安,总是会耐心地对待现有的生活。我则是总在对手中握着的事物不满,焦躁难耐地到处寻找新鲜玩意。
我与她在一起久了,也渐渐受了她的影响,也开始学着忍受宫中的日子,开始学会认真面对当下。
晚间,我在寝殿里,耐心布好酒菜,等着项广白来赴约。
与徐如云交往之后,我渐渐不再烦躁和忧愁,心情变得开朗了起来。
可能是徐如云太像我小姑姑,导致我最近一直在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也一直在想起项广白。
项广白带着满腹的疑问来了。自从我们在宫中重逢之后,我一直对他比较冷淡,今天忽然约他,他疑惑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今天约他,当然也不只是因为我想他。
我只是觉得,我与他之间的一些事,早就该说清楚了。
从前我一直逃避着,我不愿面对也不敢面对,所以一直与他不清不楚的尴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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