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握剑的手一紧,弓青却是满眼嘲讽与玩味地扫了她筋脉凸起的手一眼,根本不放在眼里:“岩止怎么能让女人跑到战场上来瞎凑热闹?可真不懂得疼惜人啊。你告诉我,那家伙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你!”轻尘骤然听到了那个字眼,顿时怒意更甚,可她还没动一下,弓青身旁的那四个人就已经突然出手将她给压住了,轻尘的青玄剑被打落,两手突然被往后一折,剧烈的痛楚霎时间让她面色一青,闷哼出声,眼底的冷意更深。
“你们都轻一点,对待女人都收起你们那套蛮劲。”弓青忽然眉毛一扬,有些不满地幽幽说道。
四人身子一颤,手中也下意识地放轻了些力道,但对于孟轻尘这样的人物,他们是绝对不敢太过大意的。
就在此时,前方东胡军队几乎处于溃败的状况了,一名东胡士兵神色慌乱地赶了过来,见了弓青,赶紧下马禀报。
“王子,不好,不好了!”
“晦气!”弓青变了脸色,好像意兴阑珊,兴致已失的样子。
那名东胡士兵没有察觉到弓青的情绪变化,只是慌乱地说道:“王子,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只怕要覆没了啊!”
“那就撤军……”弓青依旧一副不韫不火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道。
“恐怕来不及了……”士兵满头大汗,差点要跪下来在弓青面前自刎,求王子大人稍微有一些紧迫感了。
“来不及了?”弓青似乎有些惊讶,抬起眼眯起眼睛看了看形式,对这突然逆转的战况明显这才刚刚知道,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然,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撤军来不及了,那就赶紧逃。”
弓青忽然有些兴奋起来了,逃跑这样的事可是好多年没做了呢,这可比占上风有意思多了。
“王子……”士兵面色铁青,为何感觉王子的心情突然间变得无比愉悦起来了……
弓青已经不理会这个啰嗦的士兵了,一扬手,眼底悠闲的散漫笑意一瞬间收敛了起来,扫了眼孟轻尘,然后掠开了视线再也不看她:“带回去。”
“是!”
轻尘只觉得颈部一麻,一股昏天暗地的晕眩感已经袭来。
……
天已经亮了起来,九月的太阳暴晒着地面,波光粼粼的湖泊反射着这刺眼的光线,像一片片明亮的鱼鳞浮荡在水面上一般,色彩斑斓。
与湖泊周遭的碧绿草长不同,轻尘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发烫的沙地,头顶上没有半块遮蔽之物,就这么赤裸裸地被暴晒在太阳底下。
身体的水分也经过这一个上午的暴晒几乎要彻底脱水了,她浑身沾染的血迹也早已被晒干成块,甚至斑驳开裂,汗水不断地冒出,又不断地被蒸发掉,她的身上又臭又粘,不少处伤口因为炎热而开始泛脓水,几处刀口严重的地方甚至火烧火燎地灼烧着她,轻尘的嘴唇干裂,意识却清醒无比。
被俘虏之后已经是第三天了,她便一直被厚重的铁镣扣住了手脚锁在了枯死的木桩上,弓青的军队一连撤了三十里,几乎是落荒而逃,那些东胡人见了她,那眼里的奚落和恨意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弓青的命令在先。纵然如此,至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来招惹她,而她却像是被遗忘的俘虏,三天没有喝过一滴水,这已经算得上是最能让东胡人解气的事实了。
手脚被铁镣磨破了皮,那种动一动便会酸涩得让人浑身发抖的疼痛竟然比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要折磨人。
轻尘无力地侧身躺在发烫的地面上,脸颊贴着那滚烫的沙地,她安静地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般,头脑混混沌沌,开始有点痛了,轻尘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可能真的会死,按照常理,或许她真的应该快濒临死亡了,轻尘倒在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腕上的那个镯子好像在悄无声息地和她体内的内力发生作用,支撑着她的生命,到了夜里,它会发出幽幽的光,等到天渐渐地亮了起来,那光亮便会消失无踪,只是那些光亮,到了昨夜,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了。
轻尘苦笑不已,腹中的孩子好像比她还强壮一些,正在不断汲取她的生命力……
这几日听到的消息无一例外的是东胡人节节败退,也难怪这些东胡人恨她恨得牙痒痒了,他们不能去埋怨荒唐的弓青,可又不能让自己满腹的不满无处寄托。
轰隆一声!
轻尘疲倦得无力去抬起眼皮,只觉得那要刺破人眼皮的耀眼烈日忽然变得温柔了下来,紧接着变得黯淡无光,然后天色便慢慢地覆压了下来。
嘀嗒,嘀嗒,嘀嗒……
零星的雨滴砸在了沙面上,砸出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洞,然后这些雨滴变得密集了起来,砸在了轻尘的身体上,一下一下的,雨水冲刷着轻尘早已经干涸开裂的肌肤,冲刷着她发脓磨破的伤口,一下子被水触碰的伤口,疼得轻尘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她抬起迷蒙的眼睛,茫然地朝前看,前方的东西慢慢变得模糊了,轻尘很快意识到是下雨了,在大漠里,下雨是难得一见的好风景,她仰了个身面朝上地躺着,乏力地撑开了双唇,让雨水落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咽了下去……
沁凉的雨水顺着火烧火燎的喉道向下滑,轻尘睁着漆黑纯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暗沉的天空,那平静的神色是最让东胡人愤恨的了,明明是身陷这种情况的奴隶了,却还是那么傲慢高傲得以为自己还是一个拥有高贵的身份的女人,如此宠辱不惊,如此不将悲惨的命运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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