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的身子微微动了动,那只手烫得有些灼人,迷迷糊糊之中,她也不由得微微撑开了眼皮,脑袋一抬,却恰好对上了景项幽深的红眸,在漆黑之中比夜海深沉,原本带着唳气地诡异红眸,难得地呈现如此温和柔意。
轻尘却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避开景项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手,见她醒了,景项的反应倒是平静,只是眼中的柔意已经刻意收敛了一些,微微扯动了唇角:“我把你吵醒了?”
轻尘摇了摇头,反倒用手抓住景项原本落在她脸颊上的手,蹙眉:“有些烫,是不是发烧了?我去把无名唤来。”
说着,轻尘便要起身,不料却被景项抓住了手,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回头看脸色仍有些苍白,却已经恢复了不少帝王威严的景项。
景项拉住她,脸色倒也自然:“不必唤无名来,我没事。我知道你来大秦所为何事,我已收到边城传来的关于匈奴王岩止的消息,我想你也等不及了……”
果不其然,听到岩止的名字,轻尘的身子微微一顿,甚为在意。
景项苦笑:“明日我便与你商议此事,有什么话,明日你尽管与我提罢。但我是大秦之主,你是匈奴的王妃,也算得上是国家间的谈判,你要拿出气势来,说服我为何要让你如愿。”
这半开玩笑的话让轻尘愣了愣,点了点头:“嗯。”
景项松开了手,有些倦意:“你且寻一处屋子休息吧,养足精神才能与我谈判。”
“那你……好好休息。”轻尘犹豫了片刻,见景项面色疲倦,还是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便要往外走。“轻尘……”沙哑的声音在她声后响起,轻尘顿了顿,等着他的下文,景项眸光幽深,却少了几分帝王的凌厉,恍若当年那位孤僻暴戾的小野兽一般,目光纯粹,赤子之心亦不及如此:“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就像年少时相遇,给与他力量,给与他鼓励,让他忘却孤寂的拥抱,仅此而已。
“景项……”轻尘有些惊讶,她没有料到景项会与他说这句话,这样的话……
思绪一时飘远,当年那个许下她十年之约的红眸少年,也曾这样一身是血的倒在她怀里,单纯是依赖的眼神望着她,问她“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轻尘有时曾觉得哭笑不得,好像这句话几乎成了少年时和长大后的她与景项见面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其实总共数来也不过三次,可唯独这一次,轻尘感触最深。
景项对她的情感未必如同岩止对她那般,但景项对她却是依恋的,依恋当年在绝望中安抚住他的暴戾的那一个女娃的拥抱,成为支撑他走下去承担自出世以来就无法躲避的重任的力量的拥抱,怀念能让他感到一丝暖意的拥抱,仅此而已。
见轻尘没有回答,景项的眼神微微黯淡,似乎这才醒过神来,察觉自己刚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不由得一笑:“我说笑而已,你且去歇息吧。”
轻尘却是笑了,朝他走来,俯下身,伸出臂弯,拥抱住了他,青丝散落,有几簇落到了他的俊容上,轻尘的拥抱让景项一时有些惊愣,没有说话,耳畔却响起了她不算温柔,却直暖入他心扉的声音:“景项,世间不是仅剩下你一个人,黎民百姓是你的子民,白浅是你的妻子,我也是你的家人。皇兄,往后不要再轻易让自己受伤了。”
终卷:大漠情缘 170 将军心虚
一身皇袍的景项端坐在朝堂之上,身姿挺拔,脸上刚毅的轮廓,冷峻的面容都通通隐在了帝冠之上的垂珠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帝王的威严丝毫没有因为伤势而减少半分,朝堂之上的众臣竟然没有人看出任何端倪,钢筋铁骨的人也不过这样吧,那样重的伤,竟都被他视若无物。
“陛下,这般蛮夷如此目中无人,难道是欺我大秦无人不成!请陛下授命,容我大秦将士将他们通通打回娘胎里去!”
“陛下,这般歹人竟敢公然向我大秦挑衅,请陛下允臣下亲自任主帅,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陛下三思,诸位大人三思。前些日子探子回报,匈奴、月氏、东胡、乌孙、楼兰、龟兹等西域二十六国结成盟军,如今为何仅有匈奴这一支单兵袭击我大秦上郡,既是结盟,匈奴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妄自动手?蛮夷狡猾,唯恐有诈,陛下三思。”
就在此时,一名内监弯腰低声在景项身旁禀报了些什么,一直没有吭声的景项那双诡异的红眸这才微微一动,点了点头,有些倦意地抬起一只手。
那内监会意,捏着嗓子高声唱道:“陛下命诸位大臣暂且退朝,押后再议。”
众臣也不敢有异议,面面相觑之后,皆两手平举于面前,长袖曳地,弯腰行礼,齐声道:“诺……”
众臣退后,那内监才继而清了清嗓子,走下台阶到殿侧一处垂帘前轻声道:“陛下请姑娘上殿。”
“有劳。”垂帘后响起了一声清润悦耳的声音,那内监眯了眯眼睛,很是受用,笑意吟吟地行了个礼也退了下去,殿上侍奉的宫人也都悄无声息地退了。
轻尘这才从帘后走出,她抬眼看了看坐在上面的景项,心知他昨晚流了多少血,轻尘不免有些担心:“陛下……”
“像昨日那样,唤我景项即好,昨天你不是做得很好?”景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此刻只剩下他们二人,疲倦之意便不再刻意收敛,坐着的姿势也微微放松了一些,帝冠之下,是一张微微发白的俊容,唯独那双妖冶的红眸依旧从容锐利,没有半分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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