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之后,她才缓了一口气。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有些熟悉,却怎么听怎么奇怪,似是含着一口水一般,含糊不清。
徐冠桥一瘸一拐的,似是腿扭了筋,一个兵士搀着他往这边走了过来,他嘴里满是血沫,似是被打掉了一颗牙齿,一说话便有血沫从牙床的缝隙间涌出来。即便伤成了这个德行,他仍是怪声怪气的揶揄道:“两位,抱够了没?”
云彦芷这才反应过来,她和明泽效竟是拥抱了这么久。
她顿时脸涨得通红,赶紧从明泽效的怀中挣脱出来,再也不敢去看他。
明泽效看着云彦芷粉颈低垂,平日里白腻若瓷胎的面上似是燃了火,红的如煮熟的虾子一般,他突然觉得心中十分畅快,连打断他的徐冠桥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云彦芷往周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围了一群人,一个个都憋着笑意看着她。而雨晴和雪霁则站在马车上,雨晴一只脚搭在地面上,似正要下车,动作却定格住了一般。
雪霁则是站在一旁,双眼瞪得大大的,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徐冠桥吐了一口血沫,在众人指责的眼神中,走到了两人中间。
他努力直起身子,将自己的表妹挡在身后,他一躬身,竟是行了一个极大的礼:“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明泽效知道他是在护着云彦芷,毕竟她还未出阁,与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有损于她的名声。
他一拱手,道:“徐公子言重了,在下英国公府上明泽效,如今在三大营任职。”
徐冠桥不过走个过场问他一句,一边应酬着明泽效,一边对身后的云彦芷道:“你瞧瞧你身上全是血,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赶紧去拾掇拾掇!”
她身上哪里有血了?云彦芷知道徐冠桥这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支开她,保全她的名声,但她此刻却偏偏不想走,正待开口,却听见明泽效忧心道:“姑娘颈侧也该包扎一下……”
她这才发觉颈边有些刺痛,原来那时簪子竟是刺进了她的皮肤里,此刻血迹淌到了鹅黄的褙子上,的确看着有些骇人。
女孩子一向喜洁,更何况云彦芷也不愿意在明泽效面前这般模样,故而便匆匆上了车。马车帘子上染着斑斑血迹,骇人的紧,雪霁无法,只得将镶在车上的竹帘子放了下来。
幸好他们这次去徐家是要小住的,故而带上了换洗的衣物。云彦芷坐在马车里换了衣服,便又掀起帘子偷偷看他们那边的情势。
她一则是担心徐冠桥的伤势,二则是怕明泽效和徐冠桥尴尬,谁知两个男人居然一见如故的。
明靖珩在五局都督府任着职,两人有着共同的熟人,便很快熟络了起来。
徐冠桥是面对云彦芷站着的,看到表妹担忧的眼神,他心里暗笑。这姑娘自打回来之后便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像是九天之上的菩萨,什么都不能惊动她分毫。年纪轻轻,整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每次他想起小时候的她,都不由得唏嘘一番现在的她。
此刻她满眼担忧的看着明泽效,倒像是动了凡心,她多了一丝人气,看起来有几分她这个年纪的少女的形容了。
一群人原地歇息整理了一番,明泽效从小待在卫所里,故而也懂些医理,帮徐冠桥查看了一番,见他没有伤到骨头,便放下了心。
云彦芷本是想让徐冠桥坐进马车里养伤的,但徐冠桥坚持不肯。
两人都不愿让步,徐冠桥无奈,轻声对她道:“我若是坐进车里了,进了城,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半途遭劫的事了?”
云彦芷这才明白他的眼下所指,她是个姑娘家,半路碰见土匪,纵然那些贼人没碰到她一个手指头,但也是名声有损。
徐冠桥又“嘿嘿”一笑:“其实让天津卫的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人家救了你,你以身相许不正是一段良缘吗?”
云彦芷闻言,面上一红,看向远处明泽效带着亲兵打扫战场的背影,面色有些泛红。
大周朝的确是有这么个规矩的,大凡女子遭劫,多是嫁给救命恩人,成就一段姻缘。
马车荡悠悠的往前走着,两个男人并辔走在马车边上,云彦芷听着徐冠桥口齿不清向明泽效套着话,一句一句的,和户部做户口盘查一样,她又是羞赧,又是不好意思。
这人真当人家是傻子吗?他连人家房里几个丫鬟这种私事都问了,自己的意图暴露的一清二楚,还在那边一个劲儿的问呢!
云彦芷生怕明泽效不耐烦,但听他仍是十分耐心的接受着徐冠桥的盘问,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她心下的忐忑平了一办,竟生出一种窃喜来。
徐冠桥对明泽效的盘查终于结束了,徐冠桥对这个自己表妹的倾慕者很满意,明泽效不知为何,对于这一番盘问也是很高兴,两人都是一番心满意足的样子,只有坐在马车里听璧角的云彦芷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是一起砍过山匪的,虽然算不上一起扛过枪,但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两个男人聊得很是投机,说着军营的事情。
云彦芷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心情和摇晃的车子一样,忽上忽下。她记得小时候在广州,陪着父亲去钓鱼,钓竿上的浮标便这么半泡在水中,她盯着那浮标,总盼着能有鱼儿咬勾,却又不敢出声怕吓跑了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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