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一愣:“翁主此言何意?”
慕扶兰道:“你自己问他便知。”
管事怎知赵羲泰倒了药,在他眼里,世子的病无论大小都不是小事,药翁不在,就要药翁的弟子看,别人他怎放心。只是此刻也听了出来,她的语气仿佛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迟疑了下,正要转身去往后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
管事回过头,见赵羲泰匆匆而至。
他来得仿佛很急,停下脚步,人还微微喘息,避开管事伸来要扶自己的手,叫他离去。
管事无奈,只好走了。
门口只剩慕扶兰一人了,赵羲泰不顾自己气还没喘平,上前道:“方才见你的侍女在收拾东西,你今日便要回城了?不如我也随你一道回吧,这里风光虽好,只是有些冷清……”
“世子,送去的药,你有吃吗?”
慕扶兰反问了他一句。
赵羲泰起先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僵。
大约两个月前,慕扶兰见恶于谢长庚,被他从河西送走回长沙国的消息,传至上京。
赵羲泰当时人在上京,欣喜不已,立刻决定去长沙国。
从前的宫中玩伴慕扶兰,这些年于赵羲泰而言,便如种在他心底里的一个幻象,他时常会想起她。但是倘若再无相见的机会,这一辈子,大约也就只是一个幻象罢了。
但是去年,他却和她在上京再次相遇了。
多年不见,心底里的幻象,突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赵羲泰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再也无法忘怀。只恨再遇太晚,自己当年没有抢在谢长庚之前娶她为妻,现在好不容易得知她又回了长沙国,他怎会放弃这个能和她靠近的机会。
哪怕他现在做不了什么,只要能常常看到她,便也是莫大的安慰。
他的借口,自然是求医。
他的母亲对药翁的医术并不如何相信,更不放心让他自己出远门,起先不肯放,说他真要求医,派人去把药翁请来便是。
赵羲泰怎会屈服,道自己从小到大,被拘得如同囚徒,这次想要出门,既是求医,也是散心,若是不放,他就再也不治病了,生死由命,反正自己活着也是无趣。齐王妃拗不过儿子,这才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到了之后,病情起色,固然可喜,但他发现自己好似没什么机会能和她见面,于是趁着药翁下山,前夜睡觉之时故意不去盖被。
虽已是初夏的季节,但山上本就夜凉,且他从前在王府时,往往要到春末屋里才停了取暖,便是此刻,盖的也还是丝绵暖被。一夜下来,第二天便感到不适,故意说重病情,打发管事入城,终于如愿请来了慕扶兰,又怎舍得这么快就让她回去?
慕扶兰注视着赵羲泰说:“世子,你远道而来,身子金贵,倘若在我长沙国有个闪失,王兄不好向令尊交代。你这趟过来,长沙国上从我的王兄,下至此处的仆役,人人以你为重,尽心尽力,盼你病情早日起色,你却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我不回,还留下再做什么?”
她说完,迈步要走。
赵羲泰慌忙将她拦住。
“全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向你坦白便是了。我这病也是我自己冻出来的!我这趟过来,除了想求医,就是想再见你的面!来了这么久了,我除了这个法子,想不出该怎样才能再见到你……”
慕扶兰看着他,微微蹙眉。
赵羲泰的脸涨得通红。
“我错了。你看在小时候咱们就认识的面上,原谅我这一次吧。下回我再不敢骗你了。”
慕扶兰沉默了片刻,说道:“罢了,此事就这样吧。你按时服药,我回去就叫医丞过来。”
“翁主留步!”
赵羲泰望着她的背影,忽又唤了一声。
“翁主,我这趟过来,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是和谢长庚有关的事!”
慕扶兰略一迟疑,停住了脚步。
赵羲泰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以为太后对这个姓谢的有多放心?她现在不过是要用人罢了。只要能有可替的英才,姓谢的迟早完蛋!”
他看了下左右,压低声。
“翁主,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便不瞒你了。我父亲如今不但正在替朝廷物色人才,以期日后分忧,也派人潜往河西在刺探情况了。谢长庚以对抗北人为由,暗中积草屯粮,收买人心,僭越份位,河西将士知他而不知朝廷与太后,凡此种种,无不大逆。等证据拿到了手,递到太后面前,何愁扳不倒他?等他完蛋了,你尽管放心,日后,我父王必能保你长沙国平安无虞!”
齐王倘若真的如他表面那样中庸,后来也不可能独当一面,几乎取代朝廷的位置和谢长庚为敌。
他在暗中延揽人才,对这一点,慕扶兰丝毫没觉意外。
朝廷已经日落西山,国事被外戚把持,到了这地步,但凡有点能力和野心的人动起心思,并不奇怪。
她没想到的是,齐王为了除掉谢长庚,竟已派人潜去河西搜集证据了。
前有张班,后是齐王,便是刘后,对谢长庚恐怕也未必真的是全然放心。
但谢长庚的处境,无需她来替他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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