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粉绵羊也希望帕奥里德先生能多写些偏于家常的话。因为离谱的是木盒子厚厚的书信里没有一封信上有过关于他的过去的字词。情感也好,经历也罢,他似乎总是在陈述眼前或者将来的事。
粉绵羊拼凑足恰好的勇气,便问他。他回信说,“粉绵羊,过去是有温度的,但把它写在纸上就像冬天的鱼儿跃上冰面,凉意会让它失去生机的。所以你想了解的话,等到时机成熟时,我很乐意亲自与你分享:你握着你的温开水,我喝着我的威士忌。兴起时,可别忘了碰杯。”
他继续行走在北域的茫茫大地上。而粉绵羊的悠闲生活,也平淡无奇的继续着。
尽管表白已久,他们还是处于“和平”相处。隔上一层纱,还能相敬如宾、礼尚往来般书信交流。否则笔友都没法做的——帕奥里德先生还是和初遇时一样悄悄地把握着彼此的间隙。粉绵羊的表白,似乎石沉大海,可粉绵羊已经很感激了。她不能失去这样的精神支柱。
那段时期,“期待”从头至尾地贯穿了她的日常起居。
从今天到明天,一如既往。三个月零七天后,意外来了,这是一件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帕奥里德先生在信上说,“我们见个面吧,我离开北域到南域来了。”准确地说,是他在粉绵羊的提示下,现在才想起了半年前在玫瑰车站时他曾表露出想去秋兰镇观赏枫叶落幕的事。
粉绵羊顺利实现了当初说做他导游的承诺。同时实现的还有收费一事,但打了八折的友情价,粉绵羊解释说:“当然不是念念不忘,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现实来着。”
第3章 第 3 章
按理说粉绵羊在回想那段时光时应当是没有任何遗憾且依然快乐得难以复加的……问题似是出在了定律上。
“现实总要在已然透白的纸上添一丁点的痕迹,哪怕是凹痕的阴影,甚至是让你肉眼凡胎见不着的——它总得留下点什么,以此提醒世人万事万物皆不存在洁白无瑕的道理儿,也没有这个逻辑。”
——粉绵羊是在《南迁的理想主义之筝》里抄下的这段话,当初觉着不甚理解,毕竟无数似是非是的真谛是要在某个合适的条件下才得以被后来者体会并证明的。这几日秋高气爽,屡次翻来细品,她都要手握半杯温烫的苦茶,打着摇篮曲的节拍,在院子里的枯藤秋千上让身体与思绪都跟随着寂寥的轻风摇摆。
粉绵羊认为她必须得认真严谨地从头梳理整个故事的脉络,得像匍匐在无人区的淤泥里钻进硝烟弥漫的敌人防线那样,细致入微地在黑暗里摸索前进。直觉警告她遗落了什么事儿——而这非常重要。
她便寻找,而它却在躲藏。拉锯战往往一耗大半天,在秋千上折腾得昏天黑地。菲儿女士已经对把她拉回到色彩斑斓的世界里彻底麻木了,她沉沉地盯住粉绵羊,在小家伙沉默的神色里吩咐她的任务,然后转身离开。
粉绵羊微微叹息,并非是姨母这段时间从未数落她什么,而是因为再一次的,败在了暗中隐藏的那位高明敌人手里。
今天便又翻过去了。
精明如菲儿女士,将侄女的怔怔出神看在眼里,却从来不过问她的心事。只要粉绵羊把两人的狭小生活收拾得井井有条,除非火烧眉毛的事儿,菲儿女士情愿把省出来的时间精力放在给那只名为“梅耳珀弥妮”的老花猫捋尾巴毛发的闲事上。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哪里?”
窗外一片漆黑。粉绵羊的手里,是那个布偶娃娃。她轻柔地抚摸它,在心里呼唤它:她问它为什么,答案在哪里?它什么都没说,雨里,夜里,好生寂静。
是了,她想。这同问自己是一个道理。
“记得哪本书里有说,‘倘若你身险泥沼里,独自挣扎只会加速你的灭亡——最好的办法是,闭上眼睛什么也别做,然后回忆孩童时代最甜美的梦想,反省下现在,但别揣测未来——就这样等待他人的救援吧。”
“没错,我必须得找她去,她肯定能把我救出来,一起找到这个答案。”
……
如果有一杯泡好的浓黑咖啡在这儿——亮晶晶的琉璃桌上,而你正捏着小勺,轻盈地,仿若由着地心引力搅动它般。渐渐的,你的瞳孔便会被那神秘的、活泼的小漩涡吸引住,然后被牵往它的圆心——这是一口黑又深的魔眼,它能装下一整颗小拇指大的玻璃珠,却往外翻腾出天塌下来都不可比的冰凉……倘使你的思维还没有冻得彻底僵硬,你来猜猜,这些个算是什么东西?
—— “无聊!”
这道柔美的白色身影骤然起身,疾走到公主房的窗台前。她想拉扯开嗓子破口大骂,对整个世界发出怨愤的言讨。可瞧见外面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色,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简直快要给自己那疯癫的脑袋和父亲逼疯了。出出神,泄泄气。只能拖着洁白无暇的长裙懒懒回到沙发边。
她提起裙摆坐下,咖啡一饮而尽。仰靠在背垫上,眼就不由盯着琉璃桌上的半局棋盘。无心走棋,人却彷如陷了进去,跟着一阵黑一阵白的。
粉绵羊来的很是时候。这位小公主喜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将她拉坐到地毯上,絮絮叨叨开始吐起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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