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的,我扬起脸来问他。“嗯,他们已经等我太久了。”帕奥里德告诉我。“以后也不行吗,哪怕只见一面?”我注视他,声音不由颤动。
“艾米莉亚,是的。但我会努力回来,相信我。”
我没能说什么。接过他的烟,抽了最后一口。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姨母养着我,都不如一只老花猫。很小就有这个想法了。甚至我跟她提起过一次,她气得没能说什么。”
帕奥里德认真地听着。我缓了缓,继续讲:
“尽管姨母她待我没有多么的尽善尽美,可她并不在我所做的和想做的决定和事情。我想这是值得万般庆幸的。毕竟相对于现在和过去而言,只要还有身心的自由,未来还有期待的事,那就是最幸福的了。先生,无论如何,请遵从你的心声,不要后悔你的任何决定。”
“我知道,世界上比感情重要的事有很多。和它们相比……不,也许不能比的,毕竟这个世界这么大,我能知道多少呢。但是……”我凝视着他:“假如你需要我的话,便想起我的眼睛,呼唤我的名字——无论多远,无论多久。”
风声死寂了良久,他也沉默了良久。最后,他平静地说:
“但愿不会麻烦到你,艾米莉亚。”
我们没能再待着,避不开心事。下楼的时候,我们静悄悄。躺回床上,真的想睡了,却闭不上眼睛。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帘,无声躺在我的床上——房间里没有暖气,我意识到可能是这个。
翻来覆去了良久,我几近崩溃。
“怎么了?”终于,帕奥里德问我。
见我没反应,他动了动,似乎要起身来。
我什么都没说,遽然起身,掀开被子跳到他的床上。他一直都侧睡的,我便抬起他的被子正好钻进去。其实也算琢磨很久了。他没能说什么,也没有推开我,我依偎着,贴紧他的身体汲取温暖。
“你身上的青草香……为什么一直都有?”
“可能这具躯体在不断毁灭,不断重生。”
“哦——就像——灰烬下长出的野草?”
他挪了挪手臂,用下巴轻按我的头。“嗯,差不多。”
我们的身体截然不同。他是一块忽冷忽热的钢铁,我是一块被他加热、冷却的面包。他贪恋我一直散发的余温,而我更需要他时而的烘焙。假如明天是最后一天,谁规定了离别前必然要交代一切吗?
可是帕奥里德和我,用眼神就可以交流一辈子。
“先生,我想听听萨里托的故事。我只是想再听一遍。”
帕奥里德察觉到了我捏紧的手。他将它们逐个打开。
“第二天,萨里托出发了,然后,他成功了——就这样,故事完了。”
“哈哈哈。”我挠着他的臂膀笑道:“你怎么能这样耍赖皮。”
“你现在不一样赖皮在我这儿不走吗?”
“明天早上,不能趁我出去买早餐……做那个,你懂的。”我说。察觉到他呼吸的加重,我就顺便再刺激了一下:“以后要勤洗澡,勤换内裤,也不能让别人洗。”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样打趣我道:
“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了,就嫁了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嫌弃你难看。”
我慢慢闭上了眼睛。“哼,先管好先生你自己吧。”
“就算你不想见我,你相信吗,我也能找到你。我知道,您在等我。”
第16章 第 16 章
昨晚上,粉绵羊再次梦到了那只野兔。那只贫痩的大灰兔的黑眼睛。时至今日,她偶尔仍会想起那天早晨发生的这件事——确切来说是桥洞下、淤泥地旁,不算浓密的草地里发生的事。
历历在目不仅是因为它高高竖起的耳朵和身子,无关它眼神里的好奇和纯洁,无关本能似的摸起弓箭而产生的不断反省的如同罪恶般在她灵魂里燃烧的滔天羞愧——更是因为在伸手的那一刹那,对于她用生命努力维持的一切来说,已然还是失去了的太多难以言语的东西。
即便如此,粉绵羊还是没能对帕奥里德说。在战火蔓延到轴痕山,与孩子们离别的那个夜晚,她同样做了这个可怕的梦。不停地睡下,不停地醒来,不停地在与那野兔对视时悄然摸向手边的弓箭——直到彻底被外界从梦中惊醒。
粉绵羊起床的时候,帕奥里德刚刚开门回来。他放下她的那份粥,站在窗边安静地喝着。他瞧瞧粉绵羊的脸,笑着说:“怎么了,昨晚不是做的美梦吗?”
粉绵羊只是抿嘴笑笑。“皮蛋瘦肉粥?你不是不喜欢的吗。”帕奥里德点点头,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懒得走更远了。你不是很爱喝这个吗?”
他们站在一起,望着外面清冷的景色。阿拉斯加雪山这一片山脉,雄伟而辽阔地连接着中域和东域。他们面前是海拔最高的一块,所以是景区的所在,但阿拉斯加雪山也并不是只有这里一个景区。
宾馆不远处有一个服装店,他俩商量下还是走了进去。这儿早上实在是冷,只怕到雪山上身上衣物更会捉襟见肘。粉绵羊本挑了件黑色的羽绒衣,但是帕奥里德拿着自己的白色大衣,又塞给她一件雪白的羽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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