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把剑齐齐地刺入了肖珏的腹间后背,他像座竖立的石碑,仍是恶狠狠地盯住了包正平的脸。
那太医已经被几个人架着,跪在包正平跟前,手忙脚乱地摸着医箱里的止血药,一抬眼看见肖珝和肖瑧,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药瓶子滚落下地,一直滚到了肖珝的脚下。
肖珝一脚踩住瓶子。
包正平捂着伤口,语气中仍是满满的不屑与轻蔑:“大势已去,我们就瞧瞧谁耗得过谁吧。”
说着,又斜瞥了已奄奄一息的肖珏一眼,再对肖瑧道:“你和肖珏早已毒入骨髓,若无我的解药,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肖瑧全身剧烈颤抖了一下,险些就站不住,被肖珝强行扶住。
包正平又落目在肖珝身上:“而你,废太子,你的大军明日上元节才会到京城,来不及救你性命了?”
而后他又阴恻恻一笑:“就算你真能登基又如何,狐妖为后,天下谁人服你?!”
肖珝咬紧了牙关。
天下服不服倒是其次,只是这时涂山林林究竟被抓去了何处,若真被光济……
他不敢想。
但此时他被困于殿内,连脱身都困难,何有本事去救她。
可恨是自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若有通天道法本事,又何惧这一屋子蟑蚁蛇虫!
如今只得孤注一掷,不论如何,要想活命,必须先破眼前困局,否则自身难保,更难保他的小狐狸安好。
殿外,彦行靠在白玉栏杆下大口喘着气,眼前是几个叛军胆战心惊地用刀指着他。
他虽然打不过光济,受了不轻的伤,但毕竟也是个修道之人,谅这些人也不敢真对他舞刀弄剑。他缓缓地扶着栏杆起身,捂着伤口,一步一顿,长喘息着气,四下抬眼去望这皇城内的殿阁飞檐反宇。
突然,他目光停下,凝在了某处。
他脚下快了几步,拼了所有的力,一跃上身,单脚踏在了某个叛军的肩上,而后借力一跳,飞身朝向寝殿屋檐上而去,大呵一声:“光济,你给我停下!”
光济正站在屋顶上,手中掐住了小狐狸的脖子。
一颗淡红色的珠子缓从狐狸胸口透出了瞩目红光,狐狸咬紧了牙关,用着所有道行,抵制着被人窃夺此物。
“混账,竟然那么难取!”光济瞥了彦行一眼,又再用了几分力。
珠子再出了身子几分。
“住手——”彦行撕心裂肺吼着。
随后他一剑飞前,这一剑从光济的肩胛处刺过。
光济堪堪一避,脚下飞快地划过弧线,闪去了檐顶另一角。
彦行伤势不堪,与光济直面相斗并不占优势,只得以退为进,道:“光济,你若要林林的修行,还不如取我的!你要的话,我的全给你!”
“你的?”光济冷笑,“你的对我有何用!哪有这百年狐妖好使?!”
彦行憋住一口气:“光济,你若是再错,你以为元化道长会如何想你?你幼时得他相救才留得了一命,他引你入道,若你夺了这只小狐狸的修行,他是绝不会原谅你的!”
“若不是为了这只狐妖,他又何必毁了自己的前途,”光济眼角抽动,“狐媚耽国,祸害天下,罪不可恕!”
说罢,他又深喘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幽幽:“你又如何知晓他会恨我,而不是赞扬我行侠仗义,除尽了这天下妖孽?”
彦行捏紧了手中剑,微微倾身向前:“若要除尽天下妖,先将你自己除了吧——光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光济蓦然瞪大双眼,随后惨淡一笑。
手中的小狐狸趁机一把爪子挠去了他手上。
手背上立马出现一道刺目血印。
捕妖网掉下地,涂山林林往屋檐下滚去,彦行连忙起身去追,可奈狐狸滚得极快,他负伤而根本追不上,一急之下,拼力将手中长剑掷出。
狐狸滚下屋檐,落在半空。
那剑恰恰从空中落下,电光火石间,割住了捕妖网。
捕妖网“嘶”一声断开,棕红色的东西从网中挣脱,化出人形。
再是脚下起风,烈火如烟如云在她周身腾起,将她整个人托上屋顶,聘聘婷婷地落在了彦行身边。
彦行见她无恙,终于嘴角弯起,但一口血也随之流出嘴角,滴落在白色道袍上。
涂山林林眼圈红了起来,一滴泪滚出眼角。
彦行叹了口气,食指勾起,指背拭去了她的眼泪。
“方才那是……”涂山林林声音止不住地抖动,直直地盯着彦行,“一次我被村民捕兽的网网住,险些掉落山崖,师父也是这样救我的……”
彦行无声笑了笑:“是吗?”
“是,所以……是你吗?”
片刻,彦行深吸一口气,才轻言一声:“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涂山林林双眼湿润,眼前人的模样模糊不清,水光盈盈中,记忆中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与彦行融在了起来,无可置疑地拼合为同一人。
他早就落出了那么多破绽,她也曾经怀疑揣测了那么多次,始终未有相认,而终于是到了这天下危亡的时候,才一切都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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