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珝身为太子,名声好听,但并无任何实权在手,万万不敢对包林林如何。
更何况他身边的一群人都在欢欢喜喜地等着包林林年及及笄,然后凑成这一场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的亲事,他更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是任包林林宰割的鱼肉。
肯定还是吃人不吐骨头那样地宰割。
肖珝每当想起,就不寒而栗,浑身长了刺毛似的难受。
肖珝换上了一身太监的服饰,悄悄摸摸地从东宫侧门溜了出去,恰巧就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抬着太子妃往东宫方向行去。
夕阳拖长了人群的影子,靠在轿辇上的包林林看起来睡得还蛮香。
他拍拍胸口,心想包林林大约是在养精蓄锐准备与他大战一场,自语道:“好险好险,幸好我跑得快……”
肖珝话才说着,一个毛茸茸的肉球在他脚边拱了拱。
他低下头,见一只通身黑色、相间了几缕白毛的小兽伸长了舌头,哈喇子几乎都要淌到地砖上了,正眼巴巴满怀期待地沿扬着小脑袋瓜儿看着他。
“狗?”他诧异。
皇城之内,明令禁止饲养狗,自然也从未有任何犬类出现过,也不知这小小一只,是如何得以入到皇城的。
他左右看了看,也没见什么墙上有被开凿了什么狗洞之类的,这小东西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让他还颇有些欣喜。
他蹲下身,小心地在它头上摸了摸,小东西还真似有灵性一般,欢快地摇着尾巴,直往他怀里窜。
“哎,小家伙,”他抱起它,想起自己如今任人宰割的境地,怜惜地抚摸身上细软的毛,“你是不是不小心迷路了呀?还是家人都失散了?如此孤苦伶仃的,真可怜呀,今后咱俩就做个伴儿吧,相互取个暖……”
小兽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今后我便唤你白衣如何?”他笑。
被唤作“白衣”的小兽低低嗷呜了一声,也不知对这个听起来蛮有文化的名字是否满意。
而这厢寝殿内,房门紧闭,房内燃点了龙凤双烛,烛火葳蕤,画屏剪光。
床榻上齐齐整整地躺在身着大红喜服的两人,女子被洗净了脸,重梳了发髻,换了衣衫,睡得正沉。
而一旁的男子却浑身战栗,扯过女子的红盖头来掩住自己的脸,不敢轻举妄动,嘴里念了半天的“阿弥陀佛”,不时小心地侧过头去看向那房门处,只盼着那位未来的皇上能赶快回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殿下啊殿下,童山好歹与您是一同长大的,”男子咬住了盖头一角,“您可别忘了我还在这里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童山终于认命地知道,那位逃之夭夭的太子殿下大约都忘记了今日乃是他迎娶正妃的大喜之日。
童山再自言自语抽抽涕涕地念叨了半天,终于再也憋不住满心满脑的惶恐不安,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侧眼看了一下一旁的太子妃,见她仍对周围一切毫无察觉,才微微落下半颗心。
若非是他起初就知晓她是被那比太子更不靠谱的四皇子肖瑧闷头打了一棍子,否则以旁人来看,定是以为她真是睡得香沉。
但一个正常的包林林就已经很可怕了,一个疯了的包林林还不知道醒来会是什么样呢。
童山微微落下的半颗心又悬了起来,继续“阿弥陀佛”地念了起来。
片刻后,他才下定决心,轻轻爬下床,小心地绕过女子,穿上鞋。
未免被人发觉,他吹熄了蜡烛,周围立马陷入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透入的月光愈加明亮起来,在地面落下一层薄霜般的白光。
他再慢慢地抚上门框,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小小的一个缝隙,木门微微地“吱”了一声,吓得他浑身起毛,微顿了脚步。
正当他长吁一口气,抬起脚正欲跨过那门槛时,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身影猛地窜了进来。
童山脚下一个不稳,仓惶地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终于“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后脑勺险些磕在了床榻上。
他顿时浑身汗毛倒竖,转头见那太子妃似乎轻轻哼了一下,揉了揉鼻子。
童山脑子一懵,左右未见任何可避身之处,一跃起身,一个猛子扎上床榻,顺手卷了被褥,将自己裹入其中,连大气都不敢出,准备在太子妃发现他之前先装死,再在她要杀他之前搬出肖珝当救兵。
——但肖珝最好赶快回来才行啊,否则以包林林的残暴作风,恐怕他如今这残缺之身就将更残缺,即将身首异处了!
涂山林林昏厥了大半日,终于被一声遁地声吵醒,然后感到脸上有些湿漉漉的痒,闭眼轻笑,从喉咙里糊哝了一句:“谁呀?”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揉揉还生生作疼的后脑勺,坐起身来,唯见月光浅淡的银辉下,一个小兽从她身上跳到地面,双眼亮晶晶地正望着她。
“狼?”涂山林林吓得脑子一懵,差点又晕过去了。
这小兽掐准时机似的连忙叫了一声:“汪!”
“原来是狗啊……”她扶着胸口,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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