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凉头一回觉得,是真的冤家路窄。
眼前这批人身上的标识穆凉简直不能更熟悉了,他头一年进军营的时候就是穿的是那身衣裳。一呆就是两年,他备受欺凌和一战成名全是在那。
原来的老将军早就战死了,剩下的副手和穆凉全都不对付,就更不怎么来往了。只是听说前些年加入了些新兵,是野路子,招安来的土匪。
穆凉没接触过,但总觉得那一编制的风气不正,作风特痞。
这批士兵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不会再调回天/朝了。他们就驻守此地,像一根钉子插在金郡之上。在朝堂中作福作威,不必敬郡王,反倒郡王要讨好他们。这位置,也算是个肥差。
穆凉拦下了要进去交接的小安,后者疑惑的看向他。
穆凉摇了摇头,提议先去附近酒肆里借住一宿。
他先前没有预料到,侵略会宁的军队如果是老熟人,他该怎么办。军队里若是有人认得他的脸,那就是个麻烦,他不能不从长计议。
整个会宁空荡得不像话,全是一派萧索的景象。白柏想要的是金郡这块地方,要的是无上的权力,应当是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在大街上见一个杀一个。
但他的话,在遥远的会宁府究竟能践行到几分,不得而知。
商铺全是一副遭到洗劫的模样,好好的衣裳都被割烂,路过好几家酒肆都被砸的不成样子。是官兵烧杀抢掠,还是有人借机大发国难财,穆凉不知道。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些。
他初来乍到,小安也并无根基,这些官兵他动不得,只能忍。
是真的窝囊。
穆凉他们往前走了好久,从会宁中心一直走到快出会宁,才总算找到一个勉强开着门的酒肆。
“打烊了打烊了。”
穆凉才踏进去,就有一个坐在桌边的伙计,边剥花生边扬声喊道。
没等穆凉说什么,小安就扔了一包银子在桌上,“借住一宿,明早就走。”
那伙计愣了一下,满脸狐疑的收下银子,掸了掸手掌,把几位客人往上引。做他们这行,都擅长察言观色。
虽说眼前的几位看着模样不太凶狠,但在动荡乱世里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还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晃荡的,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穆凉一边走一边以颇为欣赏的目光看了两眼小安,后者也颇为得意。穆凉从前只觉得跟在庞微身边委屈了小安的武力,现在居然觉得小安在他身边也没少学东西。
就起码,就这个少说话,多干事的“业务”能力,肯定是跟在庞微身边历练出来的。
小安把行李搁在自己屋里,都没多做停留就钻进穆凉房间里。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小安一路上都想问,一直忍着。会宁府门口的官兵他也看见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穆凉要避开。
“那批人,见过我。”穆凉尽量简短平稳的把话解释了一下,手指纠结到一起,他想了一路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法子。
他是监御史,不可能不露面。可他一旦露面,他曾替天/朝征战沙场,收割人命就再也瞒不住了。金郡的子民和官员刚刚失去国家的敏感时期,这个身份让他寸步难行,恐怕安稳度日都是奢求。
正想着,门口礼貌的传来几声敲门声。
接着是别翠的声音,“公子,您在吗?”
“进来吧。”穆凉回道。
别翠推门进来,给小安请了个安。
穆凉无意识的舔了一下唇,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极具滋生。
“我是来问问,公子想什么时候开饭?我去……”
“别忙了。”穆凉打断她,伸手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圆桌边,“待会儿让下面送上来。”
别翠有些拘谨,不敢与他们主子同坐,穆凉手劲一松,她就慌张的想站起来。
穆凉把手里的手腕攥紧了,目光直直得盯着小安,眼里有点疯狂的光点,“你看……她怎么样?”
小安一愣,心想正说吃饭的事,提她做什么?一个愣神的功夫,他想起来前一刻,他和穆凉的困扰。
穆凉不能露面,可他们需要一个监御史。如果有人有心去查,就一定能从沿途驿站查到,他们一行人就三个。
所以,如果想让别人查不到他们在监御史作假,别翠无疑是最好的替代穆凉的人选。
可是……
小安面露犹疑的看了看别翠,她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真能胜任监御史吗?就拿小安自己说,有没有能力坐稳这个郡王,还是未知。若是穆凉作为监御史,起码能与他互相帮衬,共同对付会宁府的其余势力。
可若是别翠……他自顾不暇,还要分神去照顾别翠,其中凶险不可与外人道,这件事,小安觉得穆凉有些唐突了。
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啊。
穆凉舔了舔唇,抬起眼皮的时候眼里仍是坚持,“你别看她这样,她记性很好。”
穆凉一边说一边赞许的看了看别翠,后者则羞愧极了。她记性好,那是……暗指她在公主府中作为细作的时候,将白莫和穆凉的动向汇报给白柏的事。
穆凉倒也是没想到,自己先前厌恶极了的细作,居然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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