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原本故作镇静的站着,一副并不在意庞家死活的模样。可此刻眼前的一幕太过刺激了,他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力气再去遮掩。眼睛瞪的几乎突出,他想挪动脚步,却觉得腿脚都软,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他失魂落魄的,往下倒的时候别翠想拉他一把,却被带的一个踉跄。小安完全失了智,双膝“咚”的一声,触地都不疼。
他就狼狈的匍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那死去的人身上扑。
他等了那么多年,就等出人头地的这一日,想高高的站在庞大人面前,想告诉他,想教训他。可他如今死了……他怎么能死?
他还没来得及报复遭受的一切,还没来及——
小安双目都是通红,双手无处安放,无措的放下又迅速挪开。最后好像恍然发觉,眼前人是真的已经死了,他才放肆的伸出手,抱住了这个老迈又了无生气的躯体。
喉间全是绝望的嘶吼,让人听了平白胸口一疼。
可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刀疤男失去了手中保命翻盘的手段,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拿着刀发呆,连逃跑都忘了。
小安身上全是血,模样凄惨极了,穆凉偏过头不忍去看,可凄厉的嘶吼一分不差的传进他耳朵里。
他不是怕生离死别,这种场面他见多了。可死生不待,这个世道,隔绝了太多遗憾。
这种场面持续了将近一夜,中途刀疤男是要跑的,可穆凉一直在注意着他。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开口吩咐,“若是他逃了,今日罪责就由你们来背。”
于是他手下的士兵面面相觑,颇有些倒戈的架势,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刀疤男气急,推开几个试图阻拦他的叛徒就往门口闯,刚推开门,却三两下被揍了了回来。
士兵里原也有一两个,觉得他们可以以武力直接闯出会宁府的,如今一见自家老大被毫无尊严的打了回来,顿时偃旗息鼓。毕竟,哪怕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可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有看见一片,别是会宁府请来的什么绝世高手吧。
门口守着人,刀疤男仿佛被瓮中捉鳖,只能咬牙切齿的等待时机。
可这个时机不好等,门口候着的沈府人见沈佩这么久都没有出来,觉得有异,就回府搬了救兵来。
借着沈府的兵力,刀疤男被押进地牢,听候发落。
全程小安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抬,怀里就抱着那个他还没来及叫上一声“父亲”的人。
沈佩跟着沈府的人回去了,穆凉不大敢看她的神情,却还是故作镇静的和她告别。沈佩的神情有失望不舍,还有什么更为复杂的东西。
穆凉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大概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很难想象,就在前不久,他还笑着替小黑求情。也是不久之前,他仍在编谎话骗她,她还天真的信了。
人一个一个走光了,庞安固执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般。别翠只好先把重伤的穆凉安置好,又沾湿手绢,想帮小安擦擦脸上的血。
可被他一手挥开了。
别翠知道这时候劝他也没有用,只好先退下,留他清净。
这时候穆凉喊她。
“你去招人。”
“什么?”别翠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
“去招足一支能常驻会宁府的队伍。”穆凉解释道。经此一事,他原本以为没有人能大胆跳脱,真的拥兵自重到敢将队伍带进会宁府,却想不到被个莽夫反将一军。
他能猜测到刀疤男把队伍带进来时的说辞,说到底还是家仆太过松懈,没有警觉性。他原以为自己有功夫慢慢的找些可靠又顺手的人留在会宁府,如今却再也等不得了,必须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别翠点点头,出去操办了。
穆凉伤的没精神,躺在床上撑不住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大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哑着嗓子想喊人,刚一转头,却吓了一跳。
小安还以之前的姿势,呆呆的跪在先前的位置。
他知道小安没有作为嫡子出现,一定是有什么纠葛的。但小安不想说,他也没有强迫他说。甚至他也猜得出来,一定和死去的那位庞大人有莫大的联系。所以他既是小安的父亲,却也是仇人。
但他没想到,小安有这么固执。
这会儿别翠领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进了屋来,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小安,却还是没有劝他。
大夫是来给穆凉换药的,穆凉本来是很好奇自己的病情的,但此刻他脑子里只有怎么让小安振作起来,连大夫叮嘱的注意事项都没有半点心思去听。
赶走了大夫,穆凉伸了伸手,“扶我起来。”
别翠拿了个枕头垫在穆凉背后,才小心的把穆凉扶了起来。方才上药的时候穆凉的衣裳被解开了就没有系上,只是虚掩着。
随着他动作而开合的前襟散开,他能看见自己胸口明显的一处青紫。
真敢下死手。
穆凉指了指小安,“把他叫来。”
别翠看看他,又看看小安,有些迟疑的凑了过去。穆凉听见小安几乎暴躁的把别翠吼走,顿时有点头疼。
他不听劝,这没辙。
别翠又回到穆凉床前,有些委屈的摇了摇头。她倒是不会和小安计较这些,但原本那么好一个人,被一具尸体折磨成这样,不吃不喝也不动,她看着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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