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整日担忧你,整日埋怨自己,说不该与你争吵。”
穆凉回忆了一下出征之前,他们的确是吵了一架,当时的缘由好像是他拒绝了娶她……穆凉脸上一红,如今却娶了,瞧起来当初那些所作所为,反倒像欲擒故纵的把戏似的。
再加上埋怨他丝毫没有商议,就自请出战,白莫连着好几天都躲他,让他连个解释或是认错的机会都没有。
他倒不是一个很擅长回忆过去的人,只是这会儿提起来,别的记忆也都接连跟着往外涌。他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太般配,还是老天有意刁难他们,似乎总有些意外,在影响着他们的关系。
就像当初白莫那般伤害侮辱他,甚至将他随手弃在牢中,他怎么可能不恨白莫?如若不是他正值眼疾发作,他一定千方百计的逃走,怎么会又由着她。
他随军出征,若不是突然发现白柏另派小队,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和好。
还有,若不是他面见先皇后之后,白莫的那番坦白实在叫人动心,他大抵宁死也不会娶白莫的。如今看起来好像全是些好的方向,可也就因为如此,穆凉那些委屈、怨怼,一个字都倒不出来。对白莫而言,也是如此。
这话说着有些矫情,但穆凉宁愿白莫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全都说出来,哪怕是指责他、咒骂他 、甚至打他都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和和睦睦,实则两个人心底全都坑坑洼洼的。
穆凉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些白莫加诸给他的痛苦他一天也没有忘记过,还有白莫莫名又生气了,叫他无所适从的时候,连场景也都记忆犹新的。他隐约觉得,那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他生怕自己有一日会控制不住,将积累的怨一股脑儿都倒出来。
穆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杞人忧天,但茜桃的那些话却像是什么治愈百病的灵丹妙药似的,能抚慰他有些毛躁的内心。让他好像看见一个完全不曾见过的白莫,在他一个人苦恼的时候,那个永远都运筹帷幄的姑娘,也会为他苦恼烦忧,甚至自责。
真的没有什么比相互爱慕更让人感到高兴的了。
茜桃平日里没个人说话,见穆凉感兴趣就不自觉的话多起来。像个长姐一般,不放心的叮嘱他,日后要护着白莫,要留意她的喜好,要……
那些她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那种情投意合、相濡以沫的生活,幸好有人可以替她去看。
穆凉虽然只是应声居多,并不怎么多说话,但心底把那些全都记得死死的。
也许真的有一天,他们会因为积怨已久又缺少交流而误会、争吵,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一定会坚定的拥白莫入怀。
一时之间日子过得安逸又甜蜜,本该就这样一直慢慢延长至此生尽头。但偏偏,好像有意捉弄谁似的,上天在这潭死水之中,轻轻撩拨了一下,激起阵阵波纹。
重欢被带进傅府的时候已经是记事儿的年纪了,虽然不甚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离开娘亲生活了,但她乖巧懂事,也不太多问。倒也有件事是固执极了的,娘亲叫她梨花,所以她叫傅重欢,也叫梨花儿。
茜桃由着她,并不苛责,四人一同出游的时候,也带梨花儿回过两趟家,顺路也给她娘亲些银钱。
茜桃是温婉持家的那种女人,性子也柔和,只可惜跟了傅杞。白莫摸不准傅杞是怎么想的,他不远不近的就这么吊着白柏,自己也显得并不轻松似的,何必呢。
但她哪个也劝不动,连带着整件事都没个人可以说道,茜桃自然不能说,此事又有悖伦理道德,谁也占不到半分礼。穆凉虽然对此事略有听闻,但她又拿不准穆凉是怎么看待这事的,也开不了口去问。
白莫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日他们来到了京城附近的一处不知名的小河边儿,她让各种事儿纠缠的心烦意乱,于是看看天看看地,左顾右盼的试图排解不良情绪。
只是当她环视一圈儿,眼睛再瞟向河里的时候突然瞧见一条长相特别的鱼,头大红身子,好生奇怪。她伸手去捞,手指却穿过鱼身了,那红色的,竟然是水里的一道虚影。她再向下去捞,竟然就捞上来一块上着朱漆的石头,白莫在水里看见的鱼竟是画在上面的。
白莫拿了那块石头把玩,手上都被染上红,但心里仍是觉得新鲜极了。文人作画讲求传神传意传情,如此专注传形的物件她还是头一回遇见,和那真正的鱼居然瞧着一般无二。
白莫捧着往茜桃的方向走,她和重欢正在棵树底下围着穆凉做些什么。
“穆凉你瞧——我捡到一个很特别的石头。”白莫方才在河边玩,又下水捞鱼,手腕脚腕全是湿哒哒的,腰侧也有些湿渍,这会儿一跑近了,甩得穆凉身上也沾了点水。
白莫把那石头塞进穆凉手里,茜桃正好也给她让了位置叫她坐去穆凉身边,白莫也不推辞,极为顺当的就靠在穆凉身侧。
她够着脖子越过穆凉的肩膀去瞧穆凉方才拿在手心的东西,是一节短木枝。
一节木枝有什么好瞧的,白莫把那短短的一节翻过来,立马就被吸引住了。
那木枝极小,却在一侧极为清晰的刻画了什么模样,虽说还没刻画的太细致,但她也瞧得出,那是自己的脸。
不自觉的就红了脸,白莫侧过头去看穆凉专注的侧脸,只觉得好看极了。他神色依旧是如常那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目光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想什么想得很是入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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