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凉见白莫在他面前被踢倒跪下,双目圆瞪,几乎睚眦欲裂。可偏偏自身也在小安的管制之下,丝毫动弹不得。
白莫扬了扬头,避开宫门外那束有些刺目的阳光,神情寡淡,语气冰冷,“自作聪明。”
穆凉隐约觉得是在嘲讽自己,他也无意狡辩,这件事的确是他害他们两个人落魄至此,能不能活命都未可知。可同时庞微却好像做贼心虚似的,突然想起大殿之内是还有另外一人的,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个台阶。
那个痴痴傻傻的姜氏倒是还坐在那里,只是手里又拿起了酒壶,正专心致志的做着什么。可他手里牵制着白莫,某种意义上讲也算牵制着穆凉,又□□乏力去看她在做什么。
幸而她趴在地上折腾完,就从地上拿起一张纸,几乎一步一歪的往四人所处的宫门处走。
她视若无睹的走到阳光没有被遮蔽住的一处站定,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纸。那是一张草纸,颜色是有些暗的灰绿色,此刻被酒液沾得湿哒哒的。姜氏拿那张纸对着阳光细细看,惹得庞微也侧目去瞧,他发现那纸好像是一张地图,各国的边境线都画得还算清楚,乡坊间都有流传,只是各国的版本略有差异罢了。
姜氏对着光看了一会,就动手在纸上戳出一个洞来,接着以那个洞为突破口,一点一点的把周围的一圈全都撕了下来。
之所以说各国所绘制的地图略有差异,是因为大多数的地图都会把本国搁在最中间,庞微思索了一下,若以天/朝为正中做想象,那被挖空取下的地方,那个位置、形状、大小……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他的大金。
姜氏分明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只是专心致志的,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却让庞微觉得别有寓意似的。
在他私自动兵的敏感时刻,她做出挖空大金那样的举动,实在不能不让人多心。
庞微把手里的剑往上提了两分,“白柏在哪?让他来见我。”
屋里一个疯子,另外两个毫不知情,于是连个搭话的人都没有,一时间把庞微略带疏狂的话语晾在一处,尴尬极了。
过了会儿,白莫才叹了口气,“他被关在哪,你自然得去问那边那位始作俑者。”
庞微箍着白莫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卡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像是作为她胡言乱语的惩罚似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去看那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男人,毫不意外的收获了充满敌意的目光,要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他笑起来,“这是要吃了我?”
穆凉的眼里火光几乎窜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腰侧的血染得金黄的战甲都是暗红色,像是赤色的颜料顺着衣摆蔓延晕染而下。
庞微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小安,放开他。”
“可……”
“你信不信,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小安迟疑着,依言把手里的匕首从穆凉颈侧挪了下来,目光仍是紧锁。穆凉咬咬牙,当真一动不动,只有身侧的手死死的攥着。
“行。”庞微拉扯着白莫萎靡的身子,一步一步远离穆凉,不忘出声命令小安,“我们就来看看这个妖妇有什么名堂,把她姜家的人全都给我带过来。”
大殿之内庞微的人只有小安一个,可他若是走了,凭庞微那点武力实在不足以和穆凉抗衡。小安踟蹰犹豫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阻挠的话,或是寻一个稳妥折中的法子,可还没出口,就遭到一声夹杂着调笑的呵斥。
“你若是担心我一人在这,不如我去替你跑腿吧,兄长?”
小安的脸上划过一丝窘迫,却半点不敢再犹豫了,身影敏捷,从宫门掠了出去。
这会儿庞微已经拉着白莫,走到了龙椅之上,他坐着,也极慷慨的让白莫坐在他身侧,只是手上的剑却丝毫也不离她的脖颈。
白莫似乎也懒得和他交涉,穆凉不敢动,姜氏又疯癫,大殿之内的空气几近凝滞。
不消片刻,小安领着一队金军压着姜府中上至老爷下至几房姨太太来到大殿之前,一时之间孩童的啼哭声,女子的娇嚎,以及一些多事之人的辩解之声不绝于耳,大殿门口吵闹的让人生厌。
金銮殿中一盏灯都没有点,远远地,连龙椅上到底坐了几个人都看不清,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一道兵器的寒光。
“姜太后,如今可否告诉庞某,小皇帝在哪,你们又搞什么名堂?”
姜氏不为所动,一张草纸早被她□□的软烂,这会儿正忙着梳理被她折腾的蓬乱的长发,袖口似乎是被方才的酒液沾湿了,洇了好大一片。
庞微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冷哼一声,只长声叫了一句小安。后者也不含糊,手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影倒了下去,他丝毫也没有停顿的意思,抬手又是一刀。
饶是看惯了生死的穆凉,此刻也有一丝不忍。战场争斗,流血牺牲的全是由于立场不一,丧命也全是技不如人的后果,可如今眼前,却是在残杀手无寸铁的,毫不相关之人……
但也仅有那一丝不忍罢了,连怜悯都算不上。他能不能自保尚不可说,又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怜悯别人。
姜氏挽了两下袖子,把湿掉的袖口全都卷上去,然后口中全是些咿咿呀呀的不成调的曲子,自己却像是踩在乐点之上一般,翩然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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