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把脸埋进茜桃颈侧,几近嚎啕的哭起来,又湿又凉的液体接连滚进她衣领,茜桃难得想要笑话这个,精明的长公主了。
只是……也是最后一回了,“别再像个孩子了……”茜桃想这样说,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吸就有些困难,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仍是急促的吸了两口气。哪怕狼狈,也想挣扎一番。
她这一生,都活得毫无自我。她之所以不争不抢,就是怕自己争抢得狼狈的模样,让人轻易瞧了去。可人之将死,她还是想,争取到多一刻,便是多活了一刻。她有些后悔,她怕狼狈,所以连自己的夫君都未曾争取过,若是还有来生的话……
若真的有,哪怕敌人是皇上,她也想亲手捍卫自己的爱人。
只是这一生,活的太无趣了些……
先从外院闯进来的是身披金甲的肖程,他身侧是白柏。生死存亡之时,礼仪尊卑全被抛了个干净,不论尊卑,说到底,谁都是贱命一条。
不多时一队人马就围住了小安,交错的□□压在小安肩膀上,让他不得不束手就擒。被重压压迫至跪倒之前,他仰天长啸,那声音里充斥着不甘,还有一丝悲伤。
穆凉松开方才夺下的剑,四处张望环视,去寻找白莫。最终在人□□错之时,在被队伍保卫的正中央寻觅到她的身影,她怀里抱着一动不动的茜桃,身上雪白雪白的大氅被染得腥红一片。
穆凉想迈步,想去抱抱她,安慰她,或是认错,或是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在她身边,将她护在他的双手之内,只有那样才是安全的。
可是方才打斗万般灵巧的双腿,如今却一步都迈不动。他拼命挪动双腿,却狼狈的被绊了一跤,跪坐在地上,他用手背蹭蹭有些痒的脸,居然很湿。
上回一起出游的时候,茜桃还在教导他,女子娇弱,要他再往后的日日夜夜里好好护着白莫。她说,女子对新奇的玩意儿没什么抵抗力,叫他多留意着白莫喜欢些什么。她把白莫喜欢的茶,爱读的书,偏好的胭脂水粉,全都告诉了他。
她说,白莫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姑娘,诸多事总是冲动,事后有后悔,却不肯先道歉,往后要多让着她。
从前,从没有谁来告诉他这些事。
往后也没有谁了……
他怎么有脸,去面对傅杞,去面对白莫呢……
白莫有些踉跄的起身,想要把怀里的茜桃打横抱起,她既说过,和母家再无瓜葛,那死后入葬,也该是埋入傅家祖坟,日后也该与傅杞合葬。
可她本就娇弱,又哭的几近脱力,抱了两次都没有抱起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没再理会茜桃的尸身,任由她在地上躺着。
白莫越过层层人潮,身体略有些摇晃,步伐却坚定的往穆凉身前走。
走到穆凉近旁的时候,她弯了弯腰,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短刀,手指懒散得握着刀刃,把把手递到穆凉眼前。
穆凉萎靡的脑袋抬了抬,又低了下去。
“拿着。”白莫的声音冰冷里还夹杂着抽噎。
这回穆凉把脑袋抬起来,看着白莫的脸,手仍死死的缩在袖子里。他眼里充斥着哀求、痛苦、矛盾,各种各样的情绪,让他看起来可怜极了。
白莫见他不肯动,似乎是冷笑一声,蹲下身攥着他的手臂强硬的把短刀的刀柄塞进他手里,然后一手死死攥着穆凉的握刀的手,恶狠狠的往自己身上捅——
头一下穆凉没有防备,顺着白莫的力道就把刀子插进她瘦弱的臂膀中。血一直往外涌,他慌了神,拼命想挣开白莫。可他的手被白莫的攥在里头,一分里力都使不出。白莫的力气又突然变得极大似的,攥着他的手就要捅第二刀。
穆凉一边几近痴狂的摇着头,一边把自己的手往回缩,两个人就僵持着,一把刀在白莫不远处只是一直颤抖着,谁也讨不到好处。
穆凉身上脸上全是血,倒是一副嗜血修罗般的模样。可偏偏嘴唇颤抖着,似乎连声音期期艾艾的,他哀求,“求你……别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白莫的动作顿了一下,神情也有些动容。不可控的,她心软了。她慢慢松开手上的狠劲儿,刚一松,那把短刀就掉了下去,带着的血全都摔碎在地上了。
许是刚才握的太用力,穆凉掌心还是方才那短刀的刀柄的形状,攥得生疼。他狼狈的一动不动,似乎挣扎和辩解都疲累了,活着——也累到了极点。
“我说过,我们会没事的,你却不听。”
白莫的声音轻的好像要随风飘走,整件事情,于她而言,只有一件意外。
她没有想到穆凉私自和庞微结盟,想要杀了白柏。
可狗急跳墙的庞微抓了她做人质,于是就牵连了姜家,牵连了茜桃……
她恼火的近乎要对穆凉大打出手,可她又有什么立场呢,穆凉大概也看出了,这一切都只是白莫和白柏设的一个局罢了。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只是源于庞微突如其来的接近,他有所举动,也就怪不得天/朝出手整治。白莫次日就去见了白柏。而实际上,她也如愿见到了。
当时的白柏已经设计好了半局棋,就算庞微没有来找白莫,他也打算让白莫混入金朝,寻求武力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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