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邵贺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
邵贺接过蜡丸,捏开取出纸条,展开一看:“殿下吩咐我等全力配合丁侯,将太仆之位拿下。”
丁侯,即武安侯丁化;殿下,则是安王。
邵贺嫡长女为傅皇后亲选的齐王正妃,年初那一场惊天大变中,东平侯府险些被波及。幸而他当机立断和女儿割断关系,又及时通过关系攀上新帝心腹安王,这才险险和危机擦肩而过,得以保全一府。
虽然都是新帝的人,但里头也是分派系的。以安王丁化为首的新帝原党羽,还有以乐阴侯齐田为首的先帝交予当今的势力,两派竞争激烈。
这不,如今安王一派的目标,就是要拿下九卿之一太仆的位置。
非常合情合理,邵贺已经命人将幕僚们都招来,连夜议事。
在邵贺眼里一切正常,但在魏景眼里却处处不正常。
或者说,从邵贺掰开蜡丸那一刻,他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邵贺手里那张小纸片,是裁得方方正正的,而储竺随手撕下的那点边角,却是不规则形状的。
蜡丸已被掉包!
仆役?仆役父亲?或者就是眼前这个褐袍男?
魏景全程跟踪,很确定蜡丸没有被交出去,问题一定出在这三人手里,有人在接手时掉了包。
还涉及了一个安王。
是安王的传信渠道被人钻了空子,然后以此转移暴露的风险?
还是这幕后之人本来就是安王,他只是利用邵贺转移风险?
不得而知。
魏景不动声色扫了褐袍男一眼,后者正在和邵贺商量如何打压齐田一党。
不过有三分之一的机会,真蜡丸还在这人身上。
若是平时,他必然会留下继续尾随,找到真蜡丸固然好,找不到也排除了一个嫌疑人。
但今天并不合适。
二更的梆子隐隐约约传来,已经亥时了,他答应了邵箐,亥时回去。
当前要务是先保证朝贺万无一失,韩熙的易容是重中之重,其余诸事都得先倒退一射之地。
魏景并未犹豫,一听见梆子响声传来,他看了褐袍眼,一眼脚尖一点,无声离去。
……
“什么?你说东平侯府?”
邵箐已经把妆粉等物收拾妥当,连小包袱都背在身上,不用她等,魏景准时回来了。
现在才亥初,时间倒不算太紧迫,魏景更衣的空隙,她便随口问了一句。
但谁知,竟得了这么一个令她万分惊诧的消息。
原身的娘家,嗯,现在也算是她的娘家,竟牵扯到煽动济王起兵造反的事去了。
邵箐手一顿,皱眉:“怎么回事?”
第59章
邵箐对东平侯府的观感, 其实并算不上好。
原身的香消玉殒, 少不了这府里给予的重重一击。
一个刚满十六的小姑娘,陡遇大变, 从高高的锦绣之巅跌落深渊,人生彻底被颠覆。在她最惊惶无助的时候,她接到了娘家一封断绝书。
她父亲亲笔所书。
毫不犹豫, 以最快的速度和她断绝所有关系。
这封断绝书, 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这么说也不太对,这并不是稻草, 轻飘飘的一张纸,重若千钧。
原身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在反复高热中煎熬许久, 悄然逝去。
然后,邵箐就来了。
她睁眼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握着这封断绝书。
回忆起那张被汗水反复濡湿, 导致字迹都渲染模糊的信纸,邵箐撇撇嘴。
“该如何, 那便如何呗。”
对于原身而言,东平侯府生她养她, 但她也在能力范围内尽力回馈了家族。中选齐王妃,若前太子顺利登基,东平侯府将能保证数十年繁华。
然世事多变, 她一朝蒙难,就被父亲被家族毫不犹豫抛弃了。或许站在侯府的立场,这并没什么不对,只那封断绝书确实真实存在的。
既然都断绝了关系,那谈何亲缘呢?
在邵箐看来,在原身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双方就两清了,她并不欠东平侯府的。
“你日后行事,很不必顾忌我。”
她是这么和魏景说的。
魏景听说过断绝书的事,抚了抚她的鬓发,低声道:“委屈你了。”
都是他,才连累了她。
“说什么傻话呢?”
两人风雨同舟,互相托以后背,又因缘际会落实了夫妻关系,在邵箐心里,魏景可比这陌生绝情的东平侯府重要太多了。
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邵箐横了他一眼。
被嗔怪的魏景非但没有不高兴,心头反倒畅快得很,他握了握她的手:“那你的母弟呢?”他可是记得,她有亲娘胞弟。
母弟么?
在邵箐记忆里,和原身关系最亲近的确实是母亲胞弟。但怎么说呢,两个小孩性子都有些倔,玩在一起难免吵闹,而母亲有些偏心每每帮着弟弟,让敏感的小姑娘常常偷偷落泪。
长大些渐懂事,懂得帮忙护着弟弟了,但还是偶尔会被倔驴弟弟气哭。
濡慕,爱,感情不可谓不深,但还夹杂着些许委屈伤心和怨怪,内里也真够复杂的。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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