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极。
魏景!
不是魏璋就是魏景,这对兄弟即便是死了也阴魂不散,死死纠缠着他不肯罢休。
魏显面沉如水,“啪”一声重重击在御案上。
“齐卿,粮草筹措如何?”
军折上不但禀报了战况,还委婉催促了粮草。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草是大头,可惜如今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大减弱,稍远些的州郡基本筹措不了多少。
短短一年多,内外交困,魏显仿佛老了五六岁。阴沉,压抑,易怒,他眉心处已出现一道不浅的褶痕。
齐田忙上前拱手:“启禀陛下,粮草……”
“报!”
齐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声高呼从殿外响起,接近着就是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已能看见风尘仆仆的驿兵在禁卫军的陪同下登上台阶。
“八百里加急!”
殿中君臣齐齐一凛,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快,快快呈上!”
宦官急奔下来,接过竹筒,驿兵“砰”一声晕倒,但再无人关注。
宦官仔细检查,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开启,确定无虞,这才急急奉上。
魏显连忙打开一看。
然而就是这么垂目一瞥,他神色瞬间僵硬,脸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青,他瞪大眼睛,好半晌重重喘了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帝皇仪态尽失,“霍”一声站起来,身躯控制不住在颤抖:“他不可能没死!”
自幼在魏景兄弟的阴影笼罩下成长。尤其魏景,武力、统军能力,强悍如斯,如出鞘宝剑般让人万分忌惮,比温文尔雅的皇太子威胁性大太多了。
现在安王说,魏景重伤带毒坠江不但没死,反而夺得益州,如今已出益取下平阳。
平阳之战,持续了快一个月,魏显自然知道的。这杨泽野心极大能力又强,已成新的心腹大患,好在安王就在荆州,正好剿杀此贼。
魏显对安王挺有信心的,因为后者领旨出兵以来,做得极好,如今已收服了大半个荆州。
偏安王吃了大败仗,让魏显对“杨泽”更为忌惮。
现在告诉他,杨泽其实就是魏景?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是杨泽?!”
冷汗湿透了内衫,魏显起得太猛,“哗啦啦”奏折被带倒一地,笔墨纸砚重重落摔落,一地狼藉。
“陛下!”
作为当年倾覆傅氏的关键人物之一,齐田心跳漏了一拍,眼见魏显满头大汗似魔怔,他连忙大喝了一声。
魏显倏地回神,他也知道自己惊惧下失态了,但也顾不上,急忙道:“诸位爱卿,安王八百里加急,逆王魏景没死,他正是益州杨泽,如今还出益取下平阳郡!”
“砰!”
魏显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华贵妇人急步进了殿:“皇儿,你说什么?!”
这名贵妇皮肤白皙,体态微丰,容貌只算清秀,却保养极佳,年过半百看着不过堪堪四旬,一身玄黑缀红凤袍,长长的裙摆正随步伐急速摇曳。
此乃当朝皇太后,魏显之母,昔年先帝的丽妃冯氏。
登皇太后宝座,旧日伏拜之人悉数踏在脚下,吐气扬眉不过一载,黄河决堤,乱军四起,大楚朝岌岌可危。
冯太后心中焦躁,不亚于亲子,但她一个内宫妇人,根本无法给予助益,只能多多照顾儿子。
魏显如今焦头烂额,莫说歇息,就算连三餐也常草草了事,人迅速老相瘦削。冯太后只能多多敲打皇帝贴身宫人,并常备膳过来,盯着儿子吃用。
母亲看着,魏显再如何食而不知其味,按捺思绪了吃下去。
今日和往常一样。
谁知刚接近明光宫殿门,就听到了这么一个不亚于五雷轰顶的消息。
以往皇帝议事,冯太后会主动入旁边宫室以免打搅的,大惊失色之下也顾不上了,她提着裙摆就冲了进来。
“皇儿,是真的吗?”
其实魏显的表情姿态语言说明一切,冯太后脑海空白一瞬,那种淡忘已久却深植骨髓的卑微感顷刻苏醒,被人高高在上俯瞰着,她只能战兢伏拜仰望。
她一张脸瞬间褪去血色,身躯不可自控地颤栗着“蹬蹬蹬”连退几步,若非心腹嬷嬷及时搀扶,她已摔倒在地。
皇太后如此失态,若是平时,恐怕惹人非议已丢尽皇帝颜面,但此刻并没有人注意这个。
满殿哗然。
在场的都是朝之重臣皇帝股肱,要么是先帝留下来,要么是魏显登基前的心腹。总而言之,两者都深深介入当年那场巨变。
魏景,齐王,多么棘手多么让人忌惮的一个人物。若非当年他被先帝亲情蒙蔽,情急下中了圈套被拿下,谁也不觉得自己有法子制住他。
魏显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慌了。
“怎么如此?!”
“他不是死了吗?!……”
最后还是齐田头一个勉强镇定下来:“陛下莫急,逆王不及往昔多矣。”
齐田,从前先帝安插在平海侯傅竣身边的人。他能一步步爬上傅竣心腹的位置,在倾覆傅氏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少不了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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