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兄降罪!臣弟无能,竟丢了荆州!”
玉阶下, 安王重重跪在御书房的金砖上,忆及苦心谋划所得并经营多年的荆州, 他怨愤不甘,身躯颤抖,真真切切红了眼眶。
“你, 你,区区三月,这荆州如何就丢得这般快?!”
围剿逆王之战过去也就半年,皇帝眉心深深竖了一褶痕,眼下泛黑,肤色黯淡,神色间掩不住的焦躁,龙椅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踱步。
他确实该焦躁,围剿齐王未果,后者日益坐大,而朝廷不但没有第二次围剿的能力,甚至还得应对济王桢泉二叛军的步步逼近。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时刻,偏偏荆州还丢了。
荆州地域宽广土地肥沃,乃朝廷兵粮的一个重要来源之地,一丢,于现今的朝廷而言,无疑雪上加霜。
自安王手上丢了荆州,皇帝确实大怒,接讯当日大发雷霆。只是稍稍平静下来后,那股子怒火却如漏风的皮囊,再聚不起来。
强如齐王,他本人尚且深深忌惮,这安王不敌,或许在潜意识已有了心理准备。
但这丢得也太快了!
忧,隐惧,皇帝怒斥责安王。安王一句不辩,只泣泪认罪求罚。不过到了最后,皇帝只给了几个表面惩罚,并未有实质降罪。
“罢了,这荆州已丢,再想也无用。二叛军来势汹汹,拒之乃当务之急。”
眼下的朝廷,面对济王桢泉二叛军的猛攻,已有些支撑不住要后退的迹象。万幸冬季来临,大雪严寒,给交战双方都带来很大阻滞,目前已差不多处于休战状态,朝廷好歹能喘口气。
荆州虽然丢了,但安王好歹带回四万精兵勇将。再加上安王本人也是有能耐的,这几年一路顺利取荆州,也就遇上齐王才折戟沉沙。
皇帝还打算继续用安王,他训斥过后亲自扶起,又安抚几句,恩威并施,随即封安王为征东将军,赴前线拒叛军。
不过,他打量安王两眼,道:“大雪严寒,战事停歇,你休养些时候,再赴前线不迟。”
安王一身尘土,双目泛红,形容憔悴,状态实在很糟糕,既然战事不急,皇帝自然多多施恩。
安王激动,忙忙拜伏在地,泣道:“皇兄隆恩,臣弟肝脑涂地亦不足以报也,必定殚精竭虑,毋教叛军前进半分!”
“好!”
这兄弟二人一个示仁恩,一个表忠心,你来我往良久,安王才退下,又去养母冯太后宫中哭了一回。
这大中午的进皇宫,暮色四合才出来,回到王府安王眼皮子肿胀,只外书房房门一阖,他面上自责感恩之色瞬间就敛起。
“谨之,事成了。”
退回洛京,他自然是要蚕食皇帝势力化为己用的,结果很让人满意,不枉他用心演出一场。
不过现今处境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安王脸色还是阴沉沉的。外书房里就两人,他自己拧了帕子,抹了抹手脸。
“皇帝让你休养一阵再去?”
这也是卫诩意料中事,他浅啜了一口清茶,道:“军中安排可要调整?若否,该立即传令下去。”
安王留京休养,这四万精兵当然不可能久留平县的,明日天明就得先行奔赴前线驻扎。现阶段,让安王暂离他的亲信军马他其实很不愿意,但没办法,总不能拒了皇帝恩典表现急切的。
这事卫诩早就提过了,军中的安排也商讨过不止一次,安王颔首,扬声唤亲卫进门,将命令悄悄传出去。
卫诩道:“祸福相倚,不再与齐王为邻,未必是坏事。”
司州与荆州之间,还间隔着一个三方混战的战场,算是暂时远离魏景了。己方若能抓紧机会发展,未必不能重新兴盛。
安王长吁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
安王一步步按他的规划行事,诚如卫诩所言,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重新壮大。
但魏景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个仇敌再次崛起吗?
当然不可能。
……
犒赏三军之后,季桓张雍等人随魏景返回郡守府,魏景将讯报递给众人传阅。
季桓看罢,立即拱手:“主公,揭露安王野心,正是时候。”
两年前,魏景冒充杨泽时任安阳郡守,赴洛京朝贺,由安王杀丁化之举发现了其野心。
不过当时只是眼见,并无能拿得上台面的确凿证据。
然而想拿证据,难吗?
一点不难,安王既正行打着朝廷名义发展个人势力的事,他一路攻伐荆州时,各种人员调遣,军政二务布置,细细调查都能发现蛛丝马迹。
最近一个,就是大宁道那个隐蔽的大铁私矿,轻易窥见安王野心。
两年来,魏景一直遣人收集类似的证据,如今已满满一大摞。虽现荆州已被他所得,但这些仍有旧迹可循的铁证,揭露安王毫无疑问。
魏景证据拿在手里,一直隐而不发,俱因先前揭露乃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安王在外,皇帝除了雷霆大怒,昭告天下痛斥以外,并做不了什么。
魏景与皇帝之间血海深仇,他也不乐意助皇帝铲除大隐患。
此一时,彼一时也。
如今安王已经奔洛京去了,就在皇帝的地盘上。而孟氏母女,邵箐,魏景和安王之间新添了无数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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